听着梁青如雷声一般的酒鼾,郑培心烦意乱,久久不能入睡。他本以为这次回来以后,能够重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但没想到巴虫的威胁去掉了,反而是一帮土匪还在纠缠不休。其实今天那个瘦子问他是不是叫征北的时候,郑培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帮人其实就是在找自己。他立刻联想到了去年被绑架的那次经历。虽然并不是很明白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但从他们当时下手的地点和后来对待他的态度来推测,这帮人绑架他的目的肯定和巴娘脱不了干系。郑培皱着眉头,觉得好不容易能和杨妮相处,却被这帮混混搅了兴致。但要不是他们弄错了名字,而自己又很侥幸的被学校里的老师和保安解了围,郑培反倒有点担心今天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杨妮。
郑培叹了口气,他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夜空,心里面已经挤了太多太多的问题。
突然,似乎是有一根羽毛在郑培的心头撩过,郑培觉得附近好像是有什么不对劲。他皱着眉头在屋里环视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却猛的现,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花袄的姑娘站在黑漆漆的宿舍楼前,静静的望着自己。
郑培倒吸一口凉气。这三更半夜,有一个姑娘站在黑漆漆的空地上直勾勾的看着你,还向你招招手让你过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诡异。
郑培琢磨了一下,迅的钻回被窝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郑培又琢磨着,如果这个姑娘是给他送来装酒葫芦的箱子的那个,那就说不准还真的得去看看有什么事情。毕竟那个酒葫芦救过他的命。
郑培偷偷的从窗户边上露出一只眼睛,想仔细的观察一下那个姑娘。但他刚刚露出了一点脑袋,似乎就被那个姑娘立刻现,立刻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娘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郑培穿好了衣服鞋袜,拿上了手电筒。他突然想到对方不知是敌是友,需不需要带上铜钹和铜爪线。但一想人家送来的东西救过自己的命,应该是不需要准备武器。而且即使是有危险,他也可以利用游风术迅逃跑。所以也就没带其他东西,悄悄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郑培来到一楼的厕所,这里窗户上的防护栏掉了一根铁条,只要用力撑开就可以让他勉强钻过去。郑培钻出护栏,小心的观察了一番才跳出了窗户。毕竟现在已经是凌晨,若是他被人现在校园里乱窜,那么小偷的嫌疑肯定是洗不清了。而那个姑娘仿佛是预感到了郑培的行动路线,郑培刚刚落地起身,就猛的现那个姑娘已经站在这里,吓得他差点叫出声。而那姑娘却波澜不惊,看着郑培爬上爬下,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你是谁?找我干吗?”郑培也算是饱经历练,两次深呼吸下来,急跳动的心脏已经开始慢慢平息。
“郑培,我家老爷要见你,你跟我来。”姑娘不紧不慢的就说了一句话,转身就往校外走去。
我家老爷?郑培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的用词怎么听怎么别扭,现在都新社会了,怎么还会有老爷这种身份?但眼看着姑娘迅走远,郑培无奈,只好快步跟上。但他对这姑娘的身份没底,也不知道她要带着他往哪里去。沿路经过有灯的地方,郑培便细细地观察,虽然这姑娘手脚齐全、衣服整洁干净,但郑培总是觉得这姑娘哪里不对。他心里清楚,但就是说不出来。
“那个箱子是你送过来的?”郑培决定先投石问路,毕竟他还是不能确定现在到底有几路人在盯着自己。
“对,是我。”姑娘回答道。但她回答的声音几乎是一个语调,听的郑培心里毛毛的。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一块石头?”郑培继续试探。
“石头?”姑娘停了下来,转身笑吟吟的看着郑培,问道:“箱子里不是一瓶酒吗?”
“哦,是酒是酒,我弄错了。”郑培赶忙解释道。听到姑娘没有说错箱子里的东西,知道是她送来的,郑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他立刻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刚才这个姑娘说话的时候,不仅嘴巴是闭着的,而且她在来回转身的时候,整个身体几乎是僵直的转动,并没有一个年少女孩应有的灵活。又或者,她的动作似乎没有运用关节,躯干和四肢只是直挺挺的摆动,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那样的灵敏。
郑培用附鳞术给自己的身体附上一层保护,悄悄的与那个姑娘拉开了一点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途径大小街道,郑培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了哪里。只是渐渐的不见了高楼大厦,四处的平房多了起来。径直通过一个十字路口之后,两人走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在巷子尽头一间平房的外墙上挑着一个白色的纸灯笼,远远的仿佛为两人引路。但当郑培走近看时,现惨白的纸灯笼上用毛笔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寿”字。
郑培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想尽快走过去。
但那个姑娘却偏偏停在了这里。
“郑培,请进,老爷在等你。”姑娘对着郑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但她的身体似乎是从腰部的位置被切断了一样,上半身和下半身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郑培看了看笑吟吟的姑娘,又抬头看了看这家寿材店半掩着的屋门,心中一阵打鼓。但既然来都来了,况且人家还帮过自己,即使他心里对这地方的感觉再不好,也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屋门是老式的木头门,红漆已经剥落大半。门上的玻璃被白纸贴住,但这门玻璃似乎从来就没擦过,即使不贴白纸,玻璃上厚厚的泥水和尘土也无法让光线穿透半分。郑培握着斜钉在门上、几乎被磨得亮的把手,只是轻轻的一推,生锈的门轴便立刻应景的出了幽长而尖细的嘶鸣。扑面一股凉意拂过,郑培的脑中不自觉的回荡着在邻居家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曲,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也说聊斋唉,我也说聊斋,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心头来……
郑培前脚刚进门,姑娘后脚就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郑培心里一惊,立马转身问道:“你干什么?”
姑娘笑吟吟的表情从来就没变过,但此时郑培觉得她的眉毛渐渐的在往眉心凝聚,原本笑吟吟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狰狞!郑培心中懊悔没带铜爪线,如今落入圈套,也只能用手电筒顶一顶。他抓紧手电筒,只要那个姑娘动一下,郑培就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用手电筒砸过去。不然等她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恐怕自己今天就要在这里交命。郑培突然想起了吴胖子死时的惨状,手脚的力道便又凝聚了几分。
啪,屋里的电灯亮了!
郑培的眼睛被这个大瓦数灯泡的光线晃的什么都看不见,急忙用手臂遮住眼睛。等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强度之后,却猛的现靠门站着的那个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纸人。
“来,小伙子,过来坐。”一个低沉的声音冷不丁的从郑培身后响起,他急忙转身,却因为紧张和没能完全适应光线的刺激,一下去失去重心向后仰去。虽说他摔在门上没有跌倒,但是那个靠着门的纸人却被他压了个稀巴烂。郑培挣扎着将挂在后背上的纸人用力甩了出去,不知为什么,这个纸糊的玩意儿只要接触到他的皮肤,就令他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恶心。
“唉,你这小子。”一个腰宽肚圆的谢顶大叔走了过来,将地上的纸人捡起来,叹息着说道:“你看看,好好的一个童女,十七块钱,就这么没了。”
郑培在炫目的灯光下总算是看清了眼前这个大叔的样貌:约莫四十多岁,膀大腰圆,即使是在天气已经微微转凉的夜晚,大叔也只穿着一件灰色的二股筋背心,地中海的头顶上油汗混合,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闪亮的光晕。大叔胖大的身躯与屋内颜色鲜明的纸扎相映成趣。若小屋是阴曹,纸扎是小鬼,那么大叔的形象绝对是胖大而霸气的阎王一样深入人心。
“你找我来做什么?”郑培见对方并没有加害的意思,心中的压抑和紧张顿时减了几分,开口问了一句。
“我找你?我才不找你呢。”大叔看着手中破烂的纸人,似有不悦。他没好气的回了郑培一句,便走到小屋里面找了个小板凳坐下,闷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