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为了查找肯德拉·莱德——我的新搭档——的资料,我在电脑前熬到很晚。可惜网上关于她的信息少之又少。她是个18岁的小姑娘,在学校是个成绩优异的运动员,已经获得华盛顿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秋季就将入学。显然,她之所以萌生做电视节目的念头,一是因为想出点风头,二是因为处在当前这个年龄段,她实在无事可做。她的目标是“把年轻人团结在一起”。至少她在去年的海洋博览会小姐竞选中是这么说的,那次竞选她得了亚军。对她来说那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但那并没有影响她实现目标的计划。
看到这里,我翻了个白眼,心里想道:你瞧,凯蒂,我都惨到这份儿上了。几个小时后我才上床,虽然困倦不堪,却死活都睡不着。盗汗搞得我浑身不舒服,两点时我起来吃了片安眠药,这下总算睡着了。再后来,就是早晨的闹钟把我吵醒。
刚醒来时,我浑身湿漉漉的,头脑也因为安眠药昏昏沉沉,所以半天都没有明白闹钟响是什么意思。
最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于是掀开被子跳下床,使劲睁着蒙眬睡眼。已经凌晨5点,我看上去就像渔夫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一条鱼。我猜像《知心姐姐肯德拉》这样不起眼的节目是不会有专门的化妆师的,所以就自己动手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我穿上一身黑色套装,露出里面的白衬衣,然后就离开了公寓。没用多久,我就到了电视台。
又一个美丽的西雅图的黎明。我先在前台登记(“9·11事件”改变了我们整个行业,现在是安全问题高于一切,即便这么一个小小的节目录制也不例外),然后直接去演播室。一个小到可以做我儿子的年轻制作人同我打了招呼,又咕咕哝哝地说了些什么,便领着我来到布景前。
“肯德拉没什么经验。”站在摄像机后面时,他对我说,“但她很喜欢挑战,也许你可以帮到她。”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怀疑。
看到布景的一刹那我就觉得不妙。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女的卧室,比比皆是的运动奖杯足以压沉一艘小艇。
随后便看到了肯德拉。她身材高挑,瘦得像根牙签;下身穿牛仔短裤,上身穿格子花呢衬衫,衣领上带了一圈褶边;头戴一顶软呢帽,帽檐上有条金色的饰带;脚上穿了一双浅口鞋。她一头长发,微微卷曲;虽然略施粉黛,但仍挡不住那股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
此刻她正靠在梳妆台上,面对摄像机侃侃而谈,仿佛那是她最亲密的知己。“……现在该聊聊发短信的注意事项了。我认识的一些朋友就在这方面吃过大亏。以前,有各种书籍教我们怎么说怎么做,但是如今呢,那种老方法对于我们新时代的年轻人来说已经过时了。现在的青少年已经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所以肯德拉在这里就要为广大青少年朋友支支招。”她微笑着离开梳妆台,很随意地向床边走去。地板上有个蓝色的X,那是她的走位,可是她却错过去了,“我在这里提醒大家,有五种东西是不能通过短信随便发送的。”她穿过房间,再次错过了走位标志。摄像师已经开始不干不净地低声谩骂,“我们先说色色的短信。女孩子们要注意了,不管男朋友如何苦苦哀求,都不要把自己胸部的照片发给他……”
“停!”导演喊道,摄像师终于松了一口气。
“肯德拉,”导演说,“你能不能按照脚本来?”
肯德拉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继续。”制作人说着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于他可能只是安抚的意思,可在我感觉却像是被他猛推了一把。
我挺起胸膛,面带微笑地走到布景前。
肯德拉一看见我就皱起眉头,瞪着眼问:“你是谁?”而后她又对着身上的麦克风说,“这儿有个走错地方的。”
“我可没有走错地方。”我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半点鄙视的神色。
她把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砰!泡泡破了。“你穿得像个服务员。”说完她又蹙起眉,“不对,等等。你看着好像某个人啊。”
“像塔莉·哈特。”我说。
“对!就是她,只不过你比她胖一些。”
我紧绷着下巴。可惜我的身体太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起热来。我的浑身感觉像针扎一样,脸变得通红,而且我明显感觉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出汗。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气呼呼地说,“我就是塔莉·哈特,你的新搭档。今天的脚本上没我什么事儿,但我们明天可以谈。顺便提醒你一句,录制的时候你要注意自己的走位,那是专业的表现。”
肯德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个突然长出胡子的怪胎,而后她声嘶力竭地嚷道:“我没有什么搭档。卡尔!”
年轻的制作人十万火急般冲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拉到布景之外。
“谁是卡尔?”我问。
“导演。”制作人叹气说,“不过她虽然喊的是卡尔,实际上却是在呼叫她的老子。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她已经赶跑四个搭档了?”
“没有。”我低声说。
“我们背地里都叫她暴女维露卡·索尔特。”
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就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那个被宠坏的蛮横富家女啊。”
“你被开除了!”肯德拉冲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