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妥,眼下陛下养病罢朝,您更该坐守朝堂,以安民心才对,我可以率人前去鹤城调查。”严清川摇头道。
盛怀岷温和地笑笑:“无碍,如今朝堂因着此事乌烟瘴气,若想还天下一个安稳,只能早日肃清此案,且老夫那旧部性子多疑,只有见了老夫他才会如实相告。”
“可那幕后之人暗中监视着一切,大人此去,为险行。”严清川面露踌躇。
盛怀岷正待开口,一旁的谢予安看不下去了,她说道:“这多简单,一起去不就成了。”他思索片刻道:“如此也好。”
如此这般,严清川也不好再坚持,三人商议一番后,当即决定出发。他们带上五十名身手出众的侍卫,骑着快马一路向南,可奈何天公不作美,行至郊外六七十里,已是乌云密布,盛怀岷看了眼天,决定快马加鞭,赶到就近驿站避雨。
几十匹高头大马齐发,浩浩荡荡奔驰在官道上,引得尘土飞扬、大地震响,然而除此声音外,谢予安却听到前方地面也隐隐传来波动声。
这动静愈来愈大,也愈来愈近,待他们驾马行至一片林间时,她终于察觉这声音的来源,竟是对面也疾驰而来诸多人马,这些人皆已黑巾覆面,杀气腾腾。
谢予安立马勒马高喊:“有刺客!警戒!”
她话音刚落,埋于地下的一根暗线登时被拉直,她们队伍为首的几名侍卫连人带马轰然摔地,尘土弥漫间,林间已是飞出数人,手中回旋镖所过之处,鲜血四溅。
迎面而来的刺客踩上马背,腾身而起,腰间弯刀出鞘,连人带头又是将几名侍卫枭首。
头颅滚地,血沫横飞,林间陷入一片混乱狼藉,谢予安跳下马,急急去寻严清川的位置,“易争,快去保护严大人和丞相,快!”
易争登时现身,率领玄袍暗卫与黑衣刺客打斗在一起。
严清川那边正保护着盛怀岷连连后退,她脸上沾染了血迹,显得眸色愈黑,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谢予安躲避着身边的刀光剑影,连连往那边跑,可这时,数十名刺客突现身于她身后,手中弯刀反射出刺目的银光。
谢予安感受到身边凌厉的杀气,霎时回头,一柄银刃弯刀已经逼近眼前。
“谢予安!”
严清川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谢予安骤然看过去,她们之间隔着激斗的众人,此时在谢予安的眼里都化作虚影,她失去意识的一刻,看见了严清川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失态模样。
沉沉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像是来自天边,又近在眼前。
谢予安耳朵微动,混沌的神智一点点清醒,后颈的顿痛刺激得她闷哼了一声,昏迷的景象霎时回溯脑海。
她猛然睁眼抬头,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她察觉到自己手脚被束,眼上蒙着黑布,透过薄薄的黑布,她只能看见自己身处某间密室,而眼前隐约站着一模糊的人性轮廓。
“你醒了。”
带有奇怪嘶哑的男声响起,谢予安顿时明白过来,对方用了伪音之术,是怕她识出他来。
此人,是她和严清川认识的人,也是杀死卫尉、操纵涅槃、控制工部尚书乃至一大片朝廷官员的幕后黑手,甚至也可能是当年害死严父,税银贪腐案幕后的真凶。
谢予安呼吸变得沉重,她压住起伏的心绪,冷静道:“此次行动,你并非是为了刺杀丞相和严大人,你是为了活捉我?”
她语气一顿,问:“为什么?”
男人笑了笑,往她身前凑近一步,似在打量谢予安的脸,好一会儿他才道:“不急,旧人相逢,理应先好好叙一番旧。”
谢予安皱眉,没有说话。
男人自顾自道:“未觉几年过去,你竟这般大了,十年前我在谢侍郎家见过你一次,那时还不到我胸腹高。”
“你还有脸提我爹。”谢予安从善如流的将自己带入原身小猴儿的身份,试图套出一点这男人的话。
男人又是闷声笑,笑声在屋里发出回响,谢予安通过回声,初步判断了自己是处于一个没有门窗的密闭房间。
“说起你爹,他倒是一个治国理世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当年十分欣赏他。”男人话音一转,语气含着一丝可惜之意,“可叹,他在严征底下做事做久了,沾上一身顽固不化迂腐死板的毛病。”
“我平生最厌他们这等所谓的忠臣,他们的忠心,在我看来简直愚不可及,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天下依旧是天下,百姓仍旧是百姓,忠谁不是忠?凭什么百年间,那皇座上坐的只能是褚氏皇族?只要是褚氏命脉,便是推一个无能草包上台,他们也心甘情愿,这还不是愚忠?”
短短几句,谢予安已经知悉了男人多年来筹谋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你想谋反。”
男人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说法,声音冷了一分,“何为反?我只是想为自己争个天下,能者竞之,胜者居之,有何不妥?”
谢予安忍住不耐道:“有野心没有错,只是你实施野心这条路大错特错,你这一路是踩着多少人尸体往上爬的,你自己心里可还数得清?”
男人沉默了一瞬,声音平和,“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严征死前与我说的,你与他那一副自诩正义的嘴脸还真是如出一辙啊,那我且问,如今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他坐在这个位置,又是靠多少人的尸骨堆积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