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惠城,女孩儿们越是叽叽喳喳。
车窗外彩霞满天,可我的心,像一团火在烧。
很快,车子驶离惠城老城区,从国道直走位于郊区的硕相开区。惠城是江南,经济当然比江北的青市达。看着一路高楼大厦,花团锦簇灯红酒绿的,女孩儿们更兴奋了。觉得她们出来打工是值得的。
当“硕相经济开区欢迎您”这十个大鎏金大字,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姑娘们更是一阵欢呼。陈老板先下车,他像吆鱼儿一样,吆喝我们下来。
排队,点名、报数、体检,我们像木偶一样,仍凭他们摆布。我们面试的这家工厂名叫“尼捷”,面试大厅就设在一楼的餐厅。
面试我们的是制造部的主管。排队的人很多,百分之九十九是女性。大概这样精细又单调的流水作业,也只有女人愿意做吧。我听口音,中国各省份的都有。我从青市来,还算是距离最近的。
因为我们是打工妹,不会说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穿的也是土里吧唧的。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乡下来,看起来又蠢又笨。
所以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主管们,见了我们,都很傲慢,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即便我们十**岁,青春洋溢,正处于人生的最好年华。
在他们看来,我们和他们是两个不同的阶层。他们是外企白领,对着电脑,拿着高薪,无事时可以喝几杯拿铁咖啡,吃几块英式点心。而我们,只配米粥大蒜煎饼的做苦力。
有几个妹子,战战兢兢的,拿着面试官给的单子,躲在墙角,因为看不懂上面写的英文字,不知道录没录取,急的哭了出来。
我不忍心,就告诉她们,那个英文字pass,是通过的意思,就是说被录取了。本来做这样乏味单调的工作,只要身体健康,视力正常,认识几个字,能签名看得懂工资条就可以了。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已经是多余。但主管们不写中文只写英文,更有歧视我们的意思。
除了一小部分视力不好的女孩儿们没通过体检外,其余都被留下了。
我记得那几年,长三角地区企业形势不错,各行各业都需要大量的普工。只要你愿意干,肯吃苦,想进工厂那是一句话的事儿。
到了晚上六点多钟,我们这一行人,和另一辆大巴车里的打工妹,被安排在了尼捷公司租赁的宿舍里。
陈老板此行顺利,在硕相人力资源市场拿了不菲的中介费。阿波也分到一些。
“妹子,我们走了。下回这里进人,我再过来看你。”阿波瞅了瞅我。
“走,喝酒去!今天我请客!”陈老板别在腰里的鼓鼓囊囊的,心情非常不错。
“妹子,来,和哥说声再见。”阿波朝我吹了个口哨。
我看了他一眼,提着行李,啥都没说,看着体检单上的号,就去寻宿舍了。
说是宿舍,其实外观就是一个废弃的小工厂改造的。将工厂里的房间打扫打扫,涂层油漆,每个房间再搁上十来张上下铺的铁床,按个电风扇,就能住人了。
这里有十来间宿舍,按着体检通过的顺序,我和同来青市的那几个姑娘都排散了。我住的这间宿舍,青市籍贯的就一个我。
通过自我介绍,我知道她们大都来自苏北,有几个还是山东的。大家都很激动,躺在床上都不能睡着。
我的上铺是个叫桃子的姑娘,她比我大上两岁,老家在山东日照。
桃子的心情和别人可不一样。她没过体检。
因为她的眼睛有些鼓,看起来怪怪的,这让面试官有些犹豫。
我也觉得奇怪。她就坦率地告诉我:她有甲亢。没得大脖子病,但眼睛却像青蛙一样有些鼓。
虽然没过体检,但桃子也不想回老家去。不能进工厂,但兴许别的什么私人作坊和饭店可以去试试。
桃子当然不姓桃,她叫陶桃。因为她的长相怪异,所以令她和这个房间除我之外的其他姑娘格格不入。而我,因为满腹的心事,面带愁容,女孩儿们问我话,我不是心不在焉,就是答非所问。
她们就认定我是清高。
这个废弃的工厂附近有小摊,桃子说饿了,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想着出去走走也好,顺便上个厕所。我们在路边买了一个煎饼,两个人分着吃。
桃子要给钱,但我说我给。
借着微弱的路灯,我和桃子就坐在路边攀谈。我告诉她我会做煎饼,在老家我就是靠这个谋生的。
桃子听了,就笑:“是嘛?那你咋还出来?”
我和她初次见面,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我就笑:“出来赚多点钱。在家摊煎饼也没啥意思。”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