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完全随机的。”爻楝垂下双眸,“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那种传送符我也曾画过,虽无固定的传动地点,但落脚处和传送者之间总归有些许的联系……我想我们当初可能在此处停留过许久。”
“为什么?”
“我怎会知晓。”
“……那要不先不急着去雪山,我们在这个所谓东国多转一转?说不定能得知比雪山洞穴里更多的信息。”
“也可。”
爻楝与竹涧意见达成一致,他心情颇佳地低下头,就看见黑狐妖早已经坐也坐不直,她虚弱地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无比。
“竹涧,帮帮她。”
“你不能帮呀?”竹涧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已经自然而然地蹲下,但他手指还未曾抚上母狐妖的肩膀,便被对方隐晦地避开,“不用了,”狐妖闭上眼睛痛苦道:“我已经不想活了……就让我这样死去吧。”
“……哦。”竹涧默默收回手,起身站回爻楝手侧,母狐狸没有说什么,就是银狐瞪大了蓝眼睛,貌似从没见过这么不做作、不挽留、不劝慰的仙者。
身为一名真正的仙长,爻楝即便顶着两只龙角也得做作地挽留、劝慰一句,他半蹲下,看着黑狐狸双颊的泪痕轻声道:“你想好了吗?”
“龙君,我苟活至今,全因早些年前无意中得知的复活之法,如今才知一切都是骗局,而我的孩子身躯又已化为灰烬……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爻楝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
就连他们修仙之人也是一样,死了便是死了,在死亡面前,妖人仙三族都是一样的,格外公平,只是相对于弱小的人类而言,仙与妖他们于千百年间习得一身本领,又有无数法宝护身,寿命绵长,非常难死。
你以为他死了,其实他早将元魂存于某某地方,借助他人躯体继续存活——如此这般的事例数不胜数。
但若是真的死了,便绝无办法复生,无一例外。
“不。”母狐狸倒在地上轻微地摇了摇头,“八魂鬼门开,九魂亡灵归,这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了有人在这个阵法中复活了。”
竹涧断言道:“定是你看错了。”在这些术法理论方面,他无条件地相信爻楝,而爻楝本尊却没有立刻反驳母狐狸,他只是在思忖片刻后轻声问道:“复活的真的是那个人吗?……九魂亡灵归,归来的究竟是谁?”
“……”母狐狸倏然一愣,她好似明白了什么,闭眼惨笑道:“……罢了,我连九条命都没有凑到,只完成了鬼门开,想这些又有何用……原本我看你有病在身,想让你做这第九人,可未料到你剑艺超绝,一根柳条便令我无法近身,我便将主意打到追我而来的道士身上……可惜他身上保命的法宝实在是太多……”
说到这里母狐狸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她艰难地吸入一口气,发出骇人的声响,“他们杀我一个孩子,我杀他们八个……呵呵,不亏……只是……只是,虽我已无颜回红枫林安眠,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族长,族长……我求你,带我的孩子回红枫林吧……”
“族长?”竹涧奇怪地反问一句,随即猛地看向其貌不扬的银毛狐狸,后者缓缓上前一步,将爪子按在母狐妖的掌心里。
母狐妖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谢谢。”她说完便重重地躺回地上,从人类女子形态变回狐狸,毛发干枯,胸口大开合上下起伏,不出半个时辰定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爻楝解下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转身又去收敛其他人类的尸体。
另一边银毛狐狸应过母狐妖的要求,扭头就叼起竹涧的衣摆,死乞白赖地把他往篝火灰烬的方向拉,竹涧气得想拿刀把这个咬坏他唯一一件白衣服的狐狸给剁了。
银狐用前爪把散发着热气的灰烬向外刨了刨,再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竹涧,后者无奈地蹲下,从玉璜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把里面不知道什么功效的药丸倒掉,再装上少许骨灰,封口。
爻楝将八具尸体一一在洞口排开,再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张空白的符纸,在阵法左右各贴一张,站远些念动咒语,顷刻之间,阵法留下的痕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竹涧,这些尸体得麻烦你送回村落里了,”爻楝将沦为废铁的碎空剑系回腰间,“灵力用完了。”
“你用完了?!”竹涧神色先是一喜,随后他又想起什么,飞快回头看向其中几具腐烂发臭的尸体,愤怒道:“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快的,我当时感觉整个人胀得都要炸开了,分明有那么多灵力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不是我自己的,所以用得特别快。”爻楝恢复成凡人的体魄,现在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他试图听着声音分辨竹涧身在何处,但这山洞里回声特别强,他只能开口询问道:“竹涧你在哪里,我看不见。”
“你瞎啊!”竹涧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握住爻楝的手腕,“我不送,让那些人类自己来领。”
“他们若是来了,定会将母狐妖的尸体……”
“那我带那条狐狸走。”竹涧说干就干,他拽着爻楝走向地上被披风盖着的母狐狸,边走边说:“诶!那狐狸,要不你别死了,自己把你孩子骨灰送回什么红枫林吧,你的蠢族长现在只能维持狐狸形态,还得求我们帮他解开禁锢,没手拿不了骨灰瓶,我呢又不想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