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知青还没靠近,就听见了从里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三个女知青对视一眼,是张玉出事了。
不只是她们,其他人也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们快半步上前,挤进人群,而后三人也立即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人虽多,却还是在中间空了一小片空地,他们就见到张玉裹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大衣尖声哭嚎着,湿透的头发还往下滴哒着带着泥污的水滴。
“赵知青,你瞧这事儿该怎么办吧。”大队长头痛地抽了口香烟,烟草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因为空气不流通烟味更加呛人。
安阳秀气地皱了眉,退后半步,站在了门口有风的位置。
赵光明头大地摸摸后脑勺,出声去劝张玉:“张玉同志,再怎么说刘二赖是做了好事,你不愿意嫁就算了,怎么好怪人家?”
旁边的村民也开始附和。
“是啊是啊,真是好心没好报。”
“城里头的知青瞧不起俺们乡下人哩。”
“刘二赖是平时懒了些,但再怎么都是救了她啊,真是不识好歹。”
就在这时,一旁同样一身湿漉漉的刘二赖嚷嚷起来:“不行!她是老子的人了,怎么好不嫁给老子!老子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俺就看除了老子,以后谁还敢娶她?”
此话一出,后头来的知青一片哗然,而张玉哭得更大声了,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不过知青们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莽撞人,虽震惊鄙夷刘二赖不怕死地公然耍流氓,但看见队长等一众村干部和赵光明还有村民们面不改色的神情,都没有贸然出头维护张玉。
毕竟就算村民护短自己村的人,也不至于所有人听到这流氓发言都不为所动。
没过多久,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八卦中,知青们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下雨天,泥土湿滑,张玉脚下打滑掉进了池塘里,正巧了刘二赖和队里赤脚医生的学徒刘旺福经过。刘二赖平日里多懒啊,在队里干活的工分都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得靠着自己爹娘养着。但就是这样一懒汉,在关键时刻竟然能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把人救起来,之后还在刘旺福的指导下给张玉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这类的急救。
刘二赖多奸一人儿啊,刘旺福说心肺复苏要按在两乳连线中点,他偏说自己隔着厚衣服摸不准位置怕坏事儿,就把张玉衣服给扒开了。好赖是将人救回来了,可能也是想白捡个媳妇儿,还不等张玉完全清醒过来整好衣衫,刘二赖就嚷地周围几家人全都凑了过来。
要问为啥刘旺福不给张玉做急救?
刘旺福说了,他和他对象都快结婚了,婚前得和别的女人避着点嫌。这不是刘二赖是单身嘛,就没有这个顾虑,不过要是没有刘二赖在,他肯定是会出手救人的。
再说了,人不是救回来了吗?
这话叫人听了也挑不出错来,虽然都说了医者眼中无性别,但人家都要结婚了,顾及未来婆娘是对的。更何况刘旺福也只是个学徒而已,没去县里考试,没拿赤脚医生的证书,还不算医生呢。
反正结果是好的,对于其中的小瑕疵,除了当事人,没人觉得有毛病。
“大队长,你可得给俺做主啊!这天寒地冻地,老子不顾自己身子骨地跳下水去救这个臭婆娘,她还说要去公安局告老子耍流氓!”刘二赖坐在地上,一脸无赖样,“这事儿她要不嫁给老子,就算没完!”
“呜呜呜~就是他耍流氓!”张玉哭得声音都要哑了,她多高贵一人儿啊,怎么能叫乡下的泥腿子给占了便宜,那刘二赖还满口黄牙地,自己嘴里的臭气都似乎没有散去。
“赵光明!你帮帮我!你帮我去公安局报警!这个人渣他是故意的!”张玉边哭边闹,往赵光明的方向靠了靠,扯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说不定就是他算计我让我掉下水的!一定是这样的!!”
“张玉知青,这话不能乱说啊!”说话的是一直在角落里存在感不强的另一个当事人刘旺福,他上前一步,脸上写着’正义‘二字,义正言辞地开口,“我是和刘二赖一起看见你落水的,出事之前我和刘二赖也一直在一起。你这空口白牙地就要诬赖人?”
刘二赖家里有个老娘,老娘腿脚不利落,有风湿病,阴湿天关节处便会疼痛难当,这次刘二赖会和刘旺福在一起就是因为刘二赖去卫生站请了刘旺福去他家看看他老娘。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某天做了一件善事,大家都会对他改观并有所宽待。
但一个好人做了恶事,情况就会完全相反。
如今,刘二赖是那个做了好事的恶人,张玉就是做了坏事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