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下午将近五点,坑道内的气氛格外紧张,但不是为了迎接新年,而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第三次战役。
这时候国内的老百姓,应该是在准备好酒菜过新年了吧,又或者是一家人坐在温暖的坑头前包着水饺。
而我们……躲在坑道里忍受着浑蚀的空气,身着单薄的棉衣瑟瑟发抖,干粮袋里仅剩下两天的炒面,要不是因为大战在即,我想大家或许还舍不得吃上一口。
“新年好!”赵指导员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由一愣,抓着自己的狙击枪站起身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然后掏出一个弹匣给步枪装上。
“新年好!”我捅了捅虎子的后背,他正捧着一把炒面往嘴里猛灌,听到这话时回过头来冲我一笑,胡子上沾满了炒面屑。
“新年好!”虎子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对着老班长叫道,老班长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他正帮金秋莲捆着行军被。
“新年好!”老班长用手掂了掂金秋莲背上的行军带,确保结实了。
“新年好!”
“新年好!”
……
不一会儿坑道内到处都是低声问好的声音,大家的脸上挂着微笑互相祝福着,完全不像是要去打一场大仗,更像是准备去参加一次宴会!
坑道外依旧是风雪交加,白茫茫的一片。这时突然一串串灿烂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志愿军的上百门大炮发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怒吼。刹那间,一阵阵天崩地裂的炮声打破了临津江的沉寂,成群的炮弹像旋风一样卷向敌人阵地,敌人的阵地掀起了一片烟雾火海,无数被摧毁的碉堡、铁丝网、栅栏的碎片残骸飞向空中。
这是志愿军入朝以来第一次大规模集中使用炮兵,为了突破这道防线,志愿军把所有积累起来的炮弹都在这一刻倾泻出去了。
炮声一阵紧过一阵,足足持续了三十多分钟。敌人本以为志愿军的炮兵很弱,又没有空军,所以很放心地将炮兵阵地和火力点暴露在志愿军的观察之下。这使得志愿军的炮火很成功地压制住了敌人的炮兵和火力点,不少敌人的炮兵阵兵,在志愿军炮击的几十分钟内没能打出一发炮弹。
这时天空中再次升起几颗红色的信号弹,炮火开始延伸,该是我们出击的时候了。
第三卷 第三次战役 第十四章 飞渡临津江
“杀!”战士们大喊一声钻出了坑道,霎时包括我团在内的数万志愿军战士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事实上也的确是从地下冒出来,然后奋不顾身地朝敌人阵地冲去。
坑道这边的出口就开在临津江边,战士们一钻出坑道就走上了临津江,江上的冰层并不厚,这时我才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什么是如履薄冰,踩在上面都咯吱咯吱地响,这些冰面是被敌人的炮弹炸过的,有的地方脆弱有的地方结实,把它比成一道天然的地雷阵一点也不为过。
更要命的还是这时峭壁上的敌人反应过来,几处没有被志愿军炮火摧毁的碉堡里喷射出机枪的火焰,霎时子弹就像雨点般地朝战士们堆来,一个个战士倒在了血泊中,鲜血很快就在封冰的江面上结成了血红的冰块。
“扑嗵!”一声,一名向前冲的战士突然脚下一轻,就掉进了一个冰窟里,那下面是一米多深冰凉刺骨的江水,这时他如果爬起来然后快速地为自己换上一身牺牲的战友的棉衣,那么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活下来。
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他知道如果他爬了起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战友掉进这个冰窟,于是他就这么站着,让战友们踩着他的肩膀踩着他的头朝前冲,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就被直直地冻在了江水里。
身旁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整个冰面,敌人机枪的子弹在四周溅起了一团团冰粉,到处都是子弹打着冰面铿铿的声音。
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单膝跪地。我担心的不是敌人的火力,而是眼前这段脆弱的冰面。敌人的机枪像发疯了一样的打也是有目的的,敌人的炮兵在志愿军火炮的轰炸下已经完全起不了作用,无法破坏冰层。现在他们只好寄希望于这几挺机枪,一旦破坏了冰层引起连锁崩塌,那不但会让志愿军伤亡惨重,还能暂时将志愿军们阻挡在临津江北岸,为他们争取到一点喘息的时间。
志愿军们也架上了几挺机枪进行火力压制,但是因为敌人躲藏在碉堡中,大多数的子弹都被挡在了掩体外,起不了多大的效果。
也有的志愿军战士在岸边架起了迫击炮,迅速调好诸元,但是正要发射时却愕然发现,由于炮管受到冰冻缩小,炮弹竟然塞不进去。
机枪是步兵的致命杀手,眼前狂啸的子弹像雨点一样挡住了志愿军战士们的进攻,许多新兵还来不及害怕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人说一上战场这新兵老兵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话还真不假,在前冲的、喊杀的、打枪的全是老兵,新兵全他妈的趴在了地上,就算那江面许多地方都是湿漉漉的一片他们也不管。
我习惯性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朝瞄准器中一看,这一看之下不由大感意外,在瞄准器中竟然能隐约地看到敌人射击孔内钢盔,这2。5倍的瞄准器还真不是盖的。瞄着敌人的钢盔我不假思索地扣动了扳机,瞄准器中只见那颗脑袋一扬,机枪就停止了吼叫。
接着我再瞄向另外两个碉堡,很快又轻松解决掉了那里面的机枪手,剩下的两个碉堡却由于角度问题无法看到里面的射手而无能为力,不过那些碉堡五去其三,敌人的火力很快就小了下来,志愿军战士很快就乘着这个空档冲到了江对岸。
虽然在这过程中,那三个碉堡不时有新的机枪手换上来,但那机枪还没响几声很快又被我打哑了,只看得我身边忙活得手忙脚乱的志愿军机枪手和迫击炮手一愣一愣的。
“他娘滴!还真神了!”其中一个志愿军战士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道:“一把步枪就压住了敌人碉堡里的三挺机枪,那,那啥枪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