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方不败”四个字,是他叹息着、沉吟着、咀嚼着说出来的。低沉得仿佛沉进深渊的重石,婉转得好像转过愁肠百结,执着得又如黄河之水直奔东海的决然……
心里的冰层“喀喇”一声,全部崩裂。
‘他叫我什么?’他问着自己。然而心里却没有另一个声音回应他。
——是了,本来就是一颗心的两面。
为了一个名字,把自己的另一半真心锁起来,终究是太残忍了。
“你为什么不早十年告诉我!”
——心中百感,终于汹涌得再拦不住,凝在眼框里,连珠儿似的坠在了那人苍白冰凉的指尖上……
东方不败勾起唇角,笑得仿若三月末里托着谷雨的憔悴却美得惊心动魄的牡丹……
遍铺着白色琉璃的穹窿之下,水气氤氲袅袅然然,缥缈得让乔易觉着眼前之人如梦幻似泡影。
“咳咳,”肺气蹿痛,嗓子眼儿里有涌上一股铁锈味道,“……我曾经给你留了一封信。”他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手指,浑不在意似的抹去嘴角边触目惊心的红线。
——一封信?
——什么信?!
“你明知道杨莲亭是个小人……”根本就没有收到那封信的东方不败看着乔易指尖渐染的殷红,心脏一缩,说了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眶里又是滚滚一热——他如何不知道,倒行逆施强行把功力灌进别人经脉是何等的凶险……那个时候,为了救他,乔易必然已到强弩之末,每多留一刻,便是把他自己往九幽黄泉又逼了一步……又怎可能强撑着将信亲手交给他?
——为了救他……
——都是为了救他……
东方不败战栗着寻着乔易的手——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一瞬间便将那只除了指尖染血、其余一片苍白的手勒出了红痕。
“我……”他低垂着头,一手紧紧攥着乔易,一手恨恨地抠着自己喘不过起来的胸口,“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太愚蠢,看不破那小人的骗局……
“不,是我。”
乔易反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却不容人拒绝地打断了他的话:
“有些话,我不该只写在纸上。”
他另一只手坚定地一根根掰开东方不败按在胸口的手指,抚平那被他蹂躏得一片狼狈的红绉纱衣:
“是我的错……”
他低低地压抑地咳着,嘴角又流溢出温热的血。
东方不败看着那比自己纱衣还要鲜红的颜色,心中不由大痛,手指颤抖着、呆傻而不自知地替他揩去嘴角的心血。
“……清易。”
他听到自己轻声唤着——比秋天飘在空中的桂花花瓣还要轻,又比屋外云翳之间的电闪雷鸣还要惊心——
“——那封信里,你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
他淡淡一笑,轻轻扳住东方不败瘦瘦尖尖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着:
“十愆之过,万责不恕。”
穹窿之外,一声“轰隆”巨响,雷电交加之下,一场待了太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
穹窿之下,他终于缓缓覆上他干涩而破裂的唇——
既然不能相忘江湖……
那还是相濡以沫罢。
作者有话要说:喜好南风,十大罪愆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