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突然在她面前下跪,谷芽久久回不过神。
回忆某个瞬间,她像是触电般的退后一步,脑海里泛黄的记忆,那一双同样焦急紧张的双眼浮现在眼前,她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妈妈,在医生面前祈求般的语气。“医生,小孩烧还是退不下去。现在该咋办啊!”
视线里像是蓄满了雾气,她偏过头,努力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去。深深的吸了口气。
见老道人不说话,旁边有个人也没人住:“仙长,您看您这药反正也要淘换些日用,我家有不少麻籽油。跟您换。省的您麻烦了。是不是?”
还有人说:“王麻子你倒是灵醒,你家那油换灵药可别掺水啊。”
又对着谷芽拱手说:“仙长山中修炼,肯定不能缺衣少食,我家是卖丝麻绢布,您不嫌弃。我愿意用丝绢来换这灵药。”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都不愿错过这等好事。有的说拿钱换,还有的说自家的种姜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仙长要不要?”
他们是亲眼看到胡栓从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到灵药入口。整个人都能坐起来了。这灵药比他们想象的还管用些。要知道仙丹难求。非得是达官贵人才能有机会得到。
这老道人在深山修炼,怕是在此地也没什么跟脚,见他的意思,也不像要狮子大开口,那么趁此机会多买些灵药傍身,再好不过了!
谷芽开口,她先是让胡三把膏药都揭了。众人看到有些地方甚至都生了疽。都有些不忍。而胡栓一直安安静静,不知道他竟然承受着这样的苦痛。胡三一个壮汉看着都要落泪了。
她说:“金银都属于身外之物,我这次从药王观下山,也只想淘换些日常用品。你们若是想换,也省了我东奔西跑,这样吧,我在这等一个时辰,你们若是有想换的就带东西过来。”她说了一些自己目前需要的东西种类,见众人露出喜色,她又说:“要是以后还有其他人愿意买也是一样的。”
胡三连忙说:“道长若是不嫌弃,可以将药放在我这里寄卖。我分文不收。”
这药立竿见影,估计县里的人都是愿意卖。就是不知道那些大药铺会怎么说。他知道这事情有些难办。其他人怕得罪了药铺不敢开口,而他愿意替道长去办这麻烦事。
谷芽并不知道县城药铺的本事,她和胡三商量了【精制草药】的药膏以500文,也就是半吊钱一罐。次一等外敷的【基础草药】200文,劣质的草药卖100文。比起药铺开个头疼脑热的药,这药的价格并不贵。
毕竟药铺的中药也就管三天。穷人拿药渣回去煎药喝。也要七八天才能痊愈。
至于为什么【基础草药】这么便宜,因为基础草药4个只能合成1份【精致草药】。其中还包含了合成的体力消耗。这就相当于基础的草药只需要合成1次,而精制的耗费4+1次的体力和16份药草。
在众人听说她这灵药卖的如此便宜后,各个屁股坐不住了,或是告辞回家拿钱,或是去铺子拿东西。总之,满院子的人走了个精光。
这年头就算是浦广县那几个名医,坐诊要钱,开药另算。未必治得好,普通人头疼脑热扛一扛,外伤基本等死。有了这药,就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啊。
屋内安静下来,齐娘刚要走,就被谷芽拦住,她在院子里也不必避嫌。胡三出门要去买东西送礼,让妻子拿酸果茶招待仙长,人很快跑没影了。
站在寂静的院子里,谷芽刚要开口,就见齐娘也跪了下去。
“仙人!我错了,我猪狗不如。是我要害死小儿。呜呜呜。”
她再也没忍住,跪倒在地。
女人手指上全是洗衣服留下的伤口。而碗里正是一颗煮了发黄的皂角豆。她心里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皂角豆有毒,准备给胡栓一个痛快。因为你腹中已经有了孩子是吗?”
她进屋的时候,感觉到胡栓状态很奇怪。
他头顶下有个“蛛毒”的debuff,还在不断掉血。等吃了药。蛛毒的负面状态没驱散,但是却不再掉血了。这说明掉血和“蛛毒”无关。那就是其他原因导致了。而他伤口生了疽,说明已经病了很长时间。如果按照今天看到的掉血速度来说,胡栓也早就死了。
所以不是蛛毒,不是皮外伤。那就是其他原因了。
胡栓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早就失去了求生意志。当她查看胡家人信息的时候,冷不防在人物关系下看到齐娘下面一个若有若无的虚线,那线条和胡栓并行。另一端与胡三相连。
所以她猜想,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齐娘子有了新的孩子。
要是她今天没遇到胡三,估计胡栓已经没命了。
她意识到这点后,先是愤怒,而后在接触到这家人的生活情况,她又有些无奈。
院外的皂角树被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声音。无论是在码头帮工的胡三,还是洗衣服做工的齐娘,这个家一穷二白,因为钱都要去给儿子治病。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娘怀孕了。她面临的选择是这个家被大儿子拖垮,自己和丈夫无论赚多少钱都要贴在他的病身上。
看到她消瘦的四肢,和几乎看不出来的孕肚。谷芽也不好说其他责难的话。
“胡栓已经救活了。你想他眼睛好,就要告诉我他这眼睛究竟是怎么伤的。”她丢下这句话。就不再理会齐娘子,另外找了个板凳坐在了皂荚树下。
齐栓的血量恢复到35就不涨了。皮外伤治的七七八八,皂荚毒也没了。剩下都是眼疾附带的负面情况。她后来给的一罐药膏起码能将胡栓治疗成满血。但是有负面状态。他的眼睛光靠加血是加不上的。
齐娘子磕了头,见道人站在院中不说话了。她把已经能下地的胡栓从屋里扶起来。对他说;“去给仙人磕个头。”说完,又去准备了水给谷芽喝。她神情有些尴尬和惶恐。既是因为自己杀子的事情被戳破,又是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待客的茶叶。
好在谷芽不嫌弃的喝了酸梅水。这让她多少没有那么高度紧张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艰涩的声音说:“栓子,去把堂屋收拾一下。”见胡栓慢吞吞的摸着墙根进屋。她这才缓过劲来:“仙长知晓,我男人前几年是在大药铺做工。当时葛家大药铺招人,连女工也招。封锦城那边布庄供货的布都是这边女工织的。工钱给的多。我就让栓儿跟着他爹一起。”
说着,她眼泪就掉下来。“后来有天栓儿回家。就不肯说话。我以为他让那边的伙计给起欺负。就说了他几句。”
“葛家在城里做的药材生意,还有丝绸生意?”
“是,除了广慈堂,还有其他几间生药铺子。大夫也有4位坐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