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口的谷芽嘴角一抽。抬头就看到个脑后挽了个包子发髻。额头包着块暗红花布的中年女人。
对方也是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那个“徐仙童”的同胞妹子。话在嗓子眼里滚了一圈。冲着她露出了个笑,脸颊两坨腮红跟着抖了抖。那笑让谷芽头皮发麻。她走进屋张口就问:“娘,这是做啥呢。家里来客了?”
谷芽又不是真的小姑娘,哪怕知道媒婆是来找自己的,倒也不害羞慌张。语气更是平静。
满娘也是有些尴尬,主要是这说亲事的媒婆来得猝不及防,又撞上当事人。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好就是谷芽不开口,害羞的回屋去就算了。剩下家里长辈自然会拿主意呢。可她这一开口,就坏了事。
屋内徐老太咳嗽一声。徐老头眉头也皱了,略带警告的看了谷芽一眼,想来是知道这丫头平日秉性:"大妮,回你屋去。"
老头发话,谷芽只能答应了。她把袖子一挽,走到后院对着徐籽问:“你姐呢?”
徐籽说:“姐说下田拔草去了。”
她翻了个白眼,外面雨刚停了,徐茅这时候去拔什么草?她提了茶壶倒了点水。端了碗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谷芽哽住了,这是盐水啊。哎呦,好咸。
下地干活的人喝的都是盐水,因为出汗多,要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和体力。但是今天肯定没人下地。这一壶盐水是干嘛的?她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把壶提在手里。对着徐籽说:“你去叫你姐回来吃饭。”
说着她就折返到堂屋。
屋里那张媒婆还在说呢,旁边跟着站在外面些的男人像是管家还是什么人。她提着壶进去。张婆子更是喜上眉梢说:“哎我说口渴了。你们家这姑娘不错。我看长得也俊俏,人也看着端方呢。是做掌家大娘子的命哩。”接过茶杯喝了口,只见媒婆脸色也绿了,鼓着腮帮,露出了痛苦面具。
她走到人身后,顺了顺媒婆的背。眼睛盯着她杯子里的水,不枉她多加了几颗盐粒呢。
“来来来,多喝点。”
她还要继续看,突然感觉一股剧痛从耳边袭来。谷芽没忍住,哇的一声叫出声。人被揪进里屋里传出的惨叫声,配合张婆子那张脸可谓是相得益彰。
她勉强咽下嘴里咸的发苦的茶水。对着徐老头说:“葛家下的聘,礼单都在这呢,大爷,老太太,再考虑一二。考虑完了再找我就是了,这媒啊是好媒,千载难逢!你看葛家可是派了管事过来,说明看重这门亲事!”
徐老头也有些意动,想了半晌还是不好做这决定:“我听说葛家少爷今年二十有三了,想来应该是娶妻了,不知。。。。。”
张媒婆一拍大腿,说道:“大爷不必忧心,葛家少爷不到三十呢,前头的已经死了几年了。葛老爷如今没有儿子,对侄子可尽心着呢,这不是就操心他婚事了。要我说。。。。”她用手捂住嘴上的口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人烂都烂完了,还提她做什么呢。”
这事许老头也要想想,加上快到中午,不便待客。对方也看出他的犹豫,毕竟谁看到两担子绢布两担谷子。还有茶果若干。光这些就要二十两银子,这还不是下聘呢!
葛家管事也知会,立刻拱拱手说:“老爷吩咐把见礼提到徐家,否则就是小的失职。老丈可仔细考虑一二。”说完便和张婆子告辞了。留下了庆娘在旁边咂舌,又看了看说:“我看咱家丫头除了谷芽,还有茅儿呢,竹儿这仙童又不是只有一个姊妹。。。。”
“你住口!”徐老头还没开口,徐大脸色涨红了。指着庆娘都结巴了:“弟妹浑说什么,咱们家可没答应下来,爹!您没听到,那葛家的可都二十好几,前面还死了个婆娘,他比谷芽还大一轮呢!”
此时旁边冒出个脑袋,谷芽磨牙轻哼:“就是,年纪这么大了还惦记娶老婆,葛老爷那个儿子才入黄土,这边侄子就着急忙慌的娶老婆,他不会是惦记大伯家产吧,这不要脸的东西。哎呦!”
她捂着脑袋,没敢再说什么。转身回屋脸上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
上辈子这葛老爷是给他侄子提亲呢。这辈子怎么又来一遭?
前世谷芽和大哥一起去县里测灵根,山竹村出了仙童,整个县衙也都热闹了一番,就是报喜的人只说出了仙童,没说是谁,山竹村都以为只有徐竹选上了。没过多久,隔壁的大屋葛就有人过来说亲了。
当时他们已经出发去仙宗,听说大房两个都成了仙童,葛家就改说了徐家其他姑娘。
别看她比徐茅这丫头大不了两岁。按照此时的习俗,没有测仙根的孩子是不议亲事的。上辈子葛家人着急忙慌的要定下徐茅,徐家人直接就给拒绝了。
两年后收到的家书上,她娘在信上还提了这件事。说是葛家定了他们村的重绣莹。重绣莹隔一年生了对双胞胎,不知怎么的,那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没过多久就夭折了。听说重秀才也没挺过那一年冬天,重家只剩下了重绣莹她娘。
在山竹村,葛家的名声不太好。
葛家老太爷儿子不少。如今葛老爷这个是后头老婆生的。后来娘有手段,让葛老太爷把家产分了7成给葛老爷。让他继承家业。葛老爷一脉相承,先后葬送了两任老婆。就只得了一个命根子。可惜命根子活不长。22岁那年夭折了。
葛老爷险些没昏死过去,折腾了半辈子偌大家业,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万般无奈,也只能考虑过继侄子继承香火。这事情在葛家村早就传开了。但迟迟没有定论,有说葛老爷当初不该跟大哥争家产,损了福气。还有人说葛老爷要去看看风水之类的。。。。。
这些陈年往事徐老太絮叨个没完。提起满娘娘家那边的事情,还有谷芽如今在外地的舅舅。听说当时满娘娘家的地就是被葛家强占了,后来卖蚕丝又被族里的人找麻烦。实在无奈,姐弟两把祖产卖了,满娘嫁到了山竹村,弟弟则去了外地。至今每年也就两封信寄过来。
“不应该啊,葛老爷为什么突然操心侄子娶媳妇的事情?”谷芽没想明白,刚丧子,又不是冲喜,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吗。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冷不防察觉到徐家其他人的心思,心里不禁有些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