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村地势偏低的位置都淹了。因为位置是在丘陵地带,住在坡上的大多没事。可坡下农田确是要抢险救灾的。来不及哀悼淹死的人,大家伙着急忙慌开始抢救水田了。先是洪水冲下来的漂浮物,再就是里长带着人挖排水沟。让禾苗露出尖尖,要挨个把倒伏的苗扶正。不然这一季的稻谷都白种了。
错过了农时,补种都来不及,可以想象全村接下来都要挨饿。
十几上百个穿着看不清衣服颜色的人在雨里铲土,远处看去一片愁云惨淡。谷芽喝了野姜汤躺了没一会儿就爬起来。在家里找了个斗笠戴上,然后拿了石镐去挖地。她挖的水沟比成年男人还要快,跟在村里人队伍后面。一镐子下去,水流哗啦啦的流,空出一个立方体的泥坑。
她挖了十几米。看到周围人都忍不住把目光看向自己。
谷芽:“?”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徐大丫头,你这镐咋弄得?一把下去能挖那么深的沟,也借我用用呗。”谷芽听了,就说:“给你你也用不了,阿叔。”说着,她把石镐扔了过去。那人接过来,比划了半天,脚下的沟还是泥,细细的泥水在坑里荡了好几下。
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不说话了。
谷芽一个人挖了1000多米的沟,换了好几把镐,帮村子这片最大的土地的水全部排出去。后来那些挖的人都看着她挖。看着她一路把沟挖出山谷。水淹没的部分逐渐褪去。第二天徐大走在村里。都能听到有人说“徐大丫头估摸着是会什么仙法。”
“。。。你问是什么仙法?是镐子!她会使镐子!”
不管其他人听了要不要笑出声来。但是在山竹村,谷芽的身上,又多了层神秘的壳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处于上游的葛家村也没派人过来问,估计是放弃了结亲的想法。尤其是她一下多了这么多光辉事迹。
就哪怕是葛老爷。也得在心里掂量一下,这侄子受不受得住这样盛名在外的填房老婆。
谷芽回家之后,家里女人正忙活着用盆往外舀水。竹笤帚刷刷的往外扫。徐茅脚上穿的就是她前些时做的木屐,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两人先把院子里的水都弄干净了。谷芽检查了一下石阶上的石头没有被冲走,菜地被风雨打歪的丝瓜架扶起来。
“奶说答应咱们在家里养鸡了。我下回去城里瞧瞧看。到时候带两对鸡回家。”谷芽这么说着,徐茅就展开了联想,没忍住嘴角流下清澈的口水。
“姐,到时候我肯定天天挖虫子给他们吃!”她兴奋的握拳。
“那行,咱们去给鸡先搭个鸡棚。”谷芽想了想。指着后院一处,她把背包里的几个木板弄出来,打开建筑模式。把木板都分割成短板,先搭了两侧的支撑,然后在头顶铺上木板当顶,还是斜坡的,这样能让雨水顺利排走。
这一手的功夫,又是让徐茅跟看戏法一样。眼睛一花,院子里就多了个半米高的木棚子。可那木头切得横平竖直,表面光滑,连根木刺都没有,看着就是花了不少功夫弄得,可她姐只是睁眼闭眼的功夫就弄好了。
当天晚上,徐茅哭嚎着要跟大姐学习变鸡窝的法术。
***
里正家的地方不算高,他儿媳妇正一边哭一边把家里淹死的家畜都宰了。炖肉的香味传到隔壁,把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谷芽再去买鸡蛋,他儿媳妇就推脱说没有鸡蛋卖了。估计是不高兴谷芽没第一个帮他们家田里挖沟渠。
陆续有家里死人的地方架起灵幡,也有人跑到徐家感谢,就是隔了几日,不知道是冲着她如今的法术来的,还是真的要感谢谷芽。
红豆的娘差点疯了。家里就指望的唯一儿子,就这么死在了山洪里。
得知了闺女和儿子都掉水里。红豆娘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到屋外。对着红豆说:“咋淹死的是你哥不是你啊!你就死远点,去找个绳子上吊!找条河跳下去!也别死家门口。”把红豆脸挠的都花了。
红豆家两个老的在家里号丧,说让红豆给亲孙子赔命,听的很不像话,没过几日县里听说了这家情况的大闺女都赶过来了。
谷芽这才知道,原来豆娘家前头还有几个闺女。
大闺女好些,被卖去做了丫鬟。生二闺女之后三胎是得粮。大夫诊脉说是儿子,于是一家人打包把二闺女卖去了妓院。后来就是红豆香豆姐妹。
这家里再不待见,也就剩她和香豆了。眼看她爹没孩子了,徐家只能想办法让红豆招赘。
大满娘听了也叹气,心说这豆儿家跟火坑似的,红豆眼看是待不下去了,香豆年纪还小呢。再说招赘能是什么好的。她还想劝红豆。结果红豆转头就要跟二姐走,谁劝都不好使。
谷芽得知这个事情跑了十里地,让她想清楚再说。
红豆顶着张肿脸摇头:“你别劝我,这家我待不下去了。”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自己在家,父母一定会把香豆卖了招赘,总是要弄个男人撑起门面!而她离开家,起码香豆不必被卖了。
她那个穿红戴绿的姐姐就坐在牛车上,胳膊懒洋洋的拄在草垛上,一只手摇着扇子扇风。谷芽把人拉到旁边角落说:“你家里待不下去是一回事,你不是说过两年嫁了人就能出门,你跟你二姐没相处过几年,我听说城里有些布纺招工。。。。”
“再差也就当表子,我还能怎么样。”红豆抬起头,眼里满是痛苦和麻木。
“总好过在这家里受气,还吃不饱饭。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谷芽!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在想啥,我想我就这一条贱命,怎么活也是活。还管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声干什么?”她边说着,远处几个躲在篱笆后面的几个女孩,挤挤挨挨的露出半个头,她们也没人出来和红豆道别,都知道日后怕是见不了面了。
红豆低声说:“我家在村里还有啥名声呢。”
半天,谷芽才无奈的说:“行吧,我劝不了你。你要是想通了,便回来找我也行。这县城离咱们村也不远。我待会送送你,送你去县里我再回去。”她说着,手里一个冰凉的漆镯塞到了对方手里。
“你拿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算是个留个念想。”
这回红豆没有拒绝。她让谷芽上了牛车。牛车慢吞吞的往前走,时不时踩一脚坑坑洼洼的泥路。等到了县里。红豆这才知道,二姐既不是卖到了“怡红院”也不是“香满楼”而是胡同巷子里。
这片巷子都是暗娼。比起那些明面上交税的妓院。这里来去自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