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姑娘喜出望外,本以为自己被新买入府,定是院子里最末等、受人欺凌的三等丫鬟,没想到我直接钦点了她们负责我居所之地的日常打扫,这就意味着,她们仨将成为日后我的近身侍婢。
我含笑看着她们三个高兴的模样,一时竟然有些恍然。原来手中有了可以定夺他人指使的感觉是这般奇妙,随意差遣安排他人的生活,一句话可以让他们高高在上,也可以让人跌落云泥。这就是权利吗?不久之前我也还是那个受人差遣的宫女,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了侯府少奶奶,我在这一刻,深深感受到身为上位者,身份能带来的便利。
她们三人跪下道谢。
我内心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些沉溺于这种操控别人的感觉。
于是,只因不喜欢她们的名字,我轻轻动了动嘴皮子,给她们改了名。那一刻我的内心有一种难以名状且隐秘的快感和一丝与自身相矛盾的羞耻感。
我指了指圆脸的女孩“以后就叫满月吧。”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我叫她“弯月”,年龄最小、还不满十四岁的女孩,我给她起名:“新月”。
满月曾经是上一世我在宫中的朋友,她后来在许贵人那里过得好不好我也不得而知,她当年分我的那个月饼我终究还是没吃。
我把满院子的差事安排完毕,站起来,假装散步,朝廊外的小花园走去,趁无人在意四下看了看,那里已经躲得没有人了。
我心下暗自盘算,刚刚明明看见有人的,不会是我看错,那只漏出半个脚尖的鞋子我认识,昨天他还来筠园帮我搬了箱子,是廖管事。
偏偏这么巧,我在筠园里整治下人,安排差事,他偏偏鬼祟行踪躲在一旁偷看,我不信他是闲来无事。看起来,这侯府,也并没有像表面那般一团和气,他和他背后之人有什么目的,且慢慢相处再看吧。
侯府老侯爷的居室里,老侯爷歪坐在榻上,正在听廖管事的汇报,谢时郢坐在下首的桌前,正翻看着一本古籍,看得颇入神。
廖管事将自己在筠园里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禀告给老侯爷,双手垂着立在一边。
老侯爷听完,脸上神色不明。
目光望向谢时郢,眉头一扬,问道:“你说说看,你对这位新进门的嫂嫂什么看法?”
谢时郢沉迷于古籍,头微抬,只说了一句:“窥探内宅女子隐私,非君子所为。”
老侯爷脸色一愣,转瞬笑道:“臭小子!”倒也未恼,颇有调笑意味。
廖管事则是在一旁脸色讪讪,这不是拐着弯的骂自己嘛!
早春的天气仍是有些料峭,老侯爷将胸前的毯子往肩上拢了拢,徐徐道来:“你懂什么?他父亲在江南一带有小富名,他兄长前两年也考中了举子,这样的人家,要在当地为官,什么样的官做不得,为何偏偏要和我们家联姻,看似卖女求荣,实则暗有玄机。”
谢时郢放下手上的书:“那父亲您既然早已看穿邵家的伎俩,那为何还要与她家联姻,甚至昨日许下那般誓言,号召全府厚待邵氏?”
老侯爷身子虚弱,每说一句话要喘好大一口气,他抚平了气息,喉咙里却仍是像卡了痰,说话沙哑:“现如今这个世道,空有爵位已是惘然,陛下沉迷修仙炼丹,多年不早朝,朝政被那翟辛把控着,你只看那赵家、胡家、唐家几个功勋世家,哪个祖上不是封侯拜将,功勋满门,现在还不是说抄家就抄家,只在那翟辛的一句话!你大哥如今投在靠山王麾下,这也是他翟辛不敢太动咱们家的原因,但是以后是个什么光景,为父也难说的很哪。”
谢时郢眉毛拧成一团“那翟辛祖上,曾与我家祖上有旧,且儿子听说翟辛四女儿曾有意兄长,那父亲为何不直接与翟辛联姻,他就自然动不到咱们头上了呀!而且二叔的事,他就不会这般追查到底了!”
老侯爷无奈笑笑,指着谢时郢的鼻子,笑骂道:“你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与你老子我装傻充愣?”
谢时郢恭恭敬敬:“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指点一二。”
“翟四姑娘是中意老大,这我是有所耳闻的,所以我才加快了和江南那边的联系。”他瞟了一眼谢时郢继续说:“与翟辛联姻固然是好,可他翟家我不信他能一直稳坐这乱象朝局,但凡有一日,翟家倒台,那我们谢家才是真正面临着灭顶之灾,这个结局,为父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