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八天后,死于精神衰竭。】
重新睁开眼,方觉推开厚实的木窗,清晨寒凉的早露从窗外涌进来,皮肤能清晰的感受到湿冷的气流。鼻尖细嗅,还能在湿气中嗅到一股不可忽视的咸腥味。
借助阴郁的光线,他默默无言地看着预言书,白纸上猩红的字体仿佛散出了不该有的反光,像是未干的墨迹。
预言很准。上面的死亡日期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推移,从昨日晚上的九天时间变成了今晨的八天。
“不要慌,越慌越解决不了问题。”方觉默念一句,至少他已经确定不是死于外力不是吗?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觉他睡的并不好,起床后好长的时间都打不起精神。他整理好自己的圆领衫,低头捧着桶里的水不断往脸上泼,重复好几次后才勉强打起精神。
回忆性地揭开米缸,本想照‘以前’那样饱餐一顿,可目光落在大米上时又愣住了。
还是……算了吧。并非不饿,而是方觉明白自己根本吃不下去。
缸里说是大米,却一点都不白。外表极其粗糙,捧在手里还有些硌手,连颜色都有些发黄、发褐,绝对不是处理后的精米。
原身穷讲究,哪怕是落魄了也要坚持吃米。可饶是如此,这样的食物放在方觉眼里也太粗陋了。
循着记忆翻找片刻,能找到的调料就只有粗盐和猪油不说,连个拌饭的青菜都没有。佐料也只有酱油,还是劣质的豆渣酱,荤腥就更别想了。
就这还是前身做了万全的准备,打算在穗阳府死磕到底的缘故。若是寻常的人家,没准还搞不到猪油和酱油呢。
猪油的质量嘛,也不咋地。冷却后的猪油呈白色的膏状,方觉嗅了嗅,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骚味,这让他怎么吃得下去啊?!
“真是倒霉透了!”
别说吃饭了,就连洗漱用的水,都是拿着桶去外面的井里慢慢捞的,这对于他来说能习惯就有鬼了。
方觉将手伸向了一旁的黑纱斗笠,再将证明身份的竹筹带进兜里。
钱袋被方觉保管的很好,他从中取出一枚银角后又重新塞进了贴身的内兜,然后将扣子按好,确保就算有扒手或小偷也不可能摸的到他内兜的钱袋。
天书被他夹在腋下,无论什么情况都必须随身携带,这关乎到他归家的路。
方觉依靠脑海中的回忆,出门后向着东边的菜市街走去。
穗阳府地处赵朝的最南端,也是赵朝南方最大的港口。离南洋很近,空气不仅潮湿,还带着微微的咸腥。也幸亏冬季才刚结束不久,天气还算凉爽,可惜大雨过后让本就松软的黄土路变得异常泥泞。
每往前迈一步,都仿佛是种折磨。
就好像初来此地,这个世界给他的下马威。
城市是南方最大的城市,周围的屋子却还是很矮,尤其是菜市街周围的屋子,和他的住所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有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才会出现肉眼可见的高层建筑。
可他不是个能进高层的上流人。
人、人、人,真的好多人!
走在简陋的泥土路上,能看到周围形形色色的民众眼里根本寻不到光,无论男女老幼都被生活抹平了棱角。他们穿着勉强蔽体的麻布衫,面黄肌瘦,每个人都像极了逃难十年的灾民。
街道砖土墙的角落里,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抓虱子。他们前后蹲坐的样子看起来让方觉的眉头皱得很紧,因为那模样不像是人,更像是丛林里未开化的猴子。
未曾想连早餐都吃不下的他,过的竟还算是个体面人,或者说还算个人。
人很多,也很挤。方觉竖起耳朵,还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吆喝声。他刚准备越过人群,远方中却忽然传来极为高亢的欢呼声。
“杀头了!杀头了!快来看啊!快来看啊!”
周围的民众闻言每个人的眼睛都发出了骇人的精光,像是排练好了一样,原本流动的人群忽然静滞,不一会便全部朝着看台涌去。
方觉好奇地朝着远方看了一眼,只见木质的高台下,数十名兵勇围着台上几个煞气腾腾的刽子手。而夹在兵勇和刽子手中间的,是十几名枷锁紧扣的囚徒。
刽子手刚举起屠刀,方觉便将脑袋转了过去。最后一眼,他瞟到了刀柄处向上翻飞的红色流苏,在落下之前转头的他,并没有看到最后血流如注的场面。
其实也不用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料到了。
无论是原身还是穿越的方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今天连早餐都没吃,这要是当一次观众,怕是要反胃一整天。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趁着群众被砍头吸引,他连忙一个人走向摊贩。
也幸亏商贩要守着摊子没法看戏,否则还找不到人买吃的呢。这世道普遍穷苦,若是离了摊子没人守,没多久便会被他人扒个干干净净。
街上能吸引方觉的食物并不多,他寻了好一会,才在一家烧腊摊前停下来。
“这烧鸭怎么卖?”方觉开口问。
“二十,一例。”老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