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独孤燕手里握着那把就是杀死冯刺史的金鸣剑在驿馆的房间里来回走动,眉头深锁,虽然相信独孤锦衣不会做出斩杀刺史之事,但却面对所有人的统一口径而没有办法,他毕竟只是监督,在赵回没有狠原则性问题时,他也不能直接干涉审案。
夏镜花入屋,独孤燕顺手将那剑放到桌上,叹道:〃只怕是这次四弟是要有些麻烦了,那四十三位官员都一口说辞,就是本王也不好帮四弟。〃
夏镜花也眉头紧蹙,走到桌边,伸手自那金鸣剑上的宝石龙纹拭过,这剑曾是独孤宏政亲授予独孤锦衣的御剑,上斩贪官,下斩贼子,见剑如见君,可如今却因为这次的事,这剑就被没收了。
夏镜花握起宝剑,哗的抽出半截,剑光毕显,在烛火之下打量带着森寒之意的剑刃,道:〃他们这是要地头蛇压强龙,硬将锦王推上架子,给定上罪名。〃
独孤燕一脸愁色,叹息道:〃如今看来,也只能愿四弟自 求多福了。〃19CKm。
夏镜花却不以为然,冷冷一笑,道:〃哼,自求多福太不靠谱了,真要福能求得来,那这天底下也就没那么多惨事了。〃
〃你想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劫狱,与四弟浪迹天涯?〃独孤燕被夏镜花这模样有些吓到。
夏镜花扬手,将那柄金鸣剑自鞘中抽出,随手把剑鞘放到桌上,借着烛光仰头自剑锋上打量,道:〃自然不会。8〃
转过身,夏镜花握着剑缓步走过几步,道:〃他就是锦王,是王爷,有他自己应得的尊贵之处,便是我想与他浪迹天涯,那也要等是他厌倦权势甘心放心。如今这时候,他光明正大没有做错事,凭何要顶上自己不该顶的罪?有人敢污蔑冤枉他,那我就要替他洗刷这紫冤枉。岭南四十三位官员又如何,他们既然都听太子的意思,想要玩串通,想要铁锁连舟栓到一起合力当地头蛇来压强龙,那我就有本事让他们自己玩砸了,他们铁锁连舟,那我就要来个火烧连舟。
言到最后,夏镜花迅速回身,轻一翻腕用力,那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的剑就准确无误地掷回鞘中,发出一声轻啸,随后锋芒尽敛。
独孤燕被夏镜花如此利落的身手有些惊到,有片刻的审视。半晌后,独孤燕原本脸上的愁容竟然散去,随后笑了,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安心地拿起桌上的茶水来喝。
〃王爷在笑什么?〃夏镜花皱眉。
〃本王替四弟高兴。〃
〃高兴?高兴他如今在大牢里?〃夏镜花在旁边坐下。
〃四弟有你这样一位知己,便是他此次吃些苦,也不委屈。〃独孤燕喝了些茶水,随后又长叹一声道:〃四弟在他五岁时母妃就亡逝了,后来由丽妃代为教养,他虽不说,可本王知道,他就是我们兄弟里吃苦最多的。太子自小就脾气大,对兄弟们都算不得太好,本王好歹也有母后的面子在,太子不与我为难,而他就吃了许多苦头。当年太子练骑射,牵了匹烈马来,就让他先去试马,后来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折了腿,太医说他这辈子都不能习武了,否则将来年纪大了就有早残的危险。还有那些上书房之时,太子答不出题,因太子不能被罚,而让四弟代为领罚之事,也多有发生。四弟都默不作声地承下从不抱怨,一直到后来四弟满了十六,他才向父亲请命,离开皇宫游历天下。他说自己是想去外面增长见识,可我却是知道,他那也是想离开皇宫。〃
〃我竟然从来不知道。〃夏镜花讶异,同时有一股心疼之感自心底发出。从前只觉得独孤锦衣她温柔可亲,处处周全得体,又有皇子之尊,仿佛占尽了这天底下的好,是最完美的人,却没想过他也有自己独自承受阴暗辛苦的时候。没有亲生母亲的照顾,暗自咬牙承受自己大哥的蛮横欺辱,这些是她现在听到的,那么在她不知道的另一面,还有多少?
〃看着是皇子,是王爷,走到哪里都有人行礼请安,呼着千岁,说着恭维的话,但他心里的苦,却是我们兄弟中最多的一个,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孤单。四弟对人总是温文尔雅,对人对事总是风平浪静的姿态,这些事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那王爷您现在告诉我又是何意?〃
〃本王从前不知你对四弟有几分真心,但经此一事,不论四弟结果如何,本王却是已经知道你对四弟有一颗赤诚之心。四弟从前活的辛苦,只有他自己将所有的辛苦都咽进自己肚里,只望以后有你作伴,他能开心快活些。〃
〃这个担子有些重,不过……我愿意试试。〃
〃看得出,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这一点倒是与红衣有几分想象,她也是个坚韧劲十足的女子。〃
〃说着说着,就说到燕王妃身上,王爷这是想王妃了吧。〃夏镜花忍不住轻笑。
独孤燕爽朗一笑,倒也不掩饰,道:〃本王地位比不得太子,名声相貌比不得四弟,宠爱比不得五弟,算起来是父皇众子里最不起眼最无能的一个, 那日她婉阻了皇后将她指与太子的话,当着父皇母后和堂台皇亲官臣家眷的面走到本五面前,而来询问本王是否愿意娶她。当时本王就知道,这辈子,她将是本王的心头执爱,她对本王的情谊,本王定不辜负。〃
〃王妃能得王爷有此真心,也是幸福之事,相信王爷与王妃定能白头偕老。〃
〃借你吉言。〃独孤燕端起桌上的茶盏举腕示意,以茶代酒的意思。同时,他的脸上显露出柔和的笑意,那种谈到另一个人眼睛就会发亮,眼波会变得如星海一样灵动的感觉,眼眸之间的神韵让夏镜花知道,他是真心对岳红衣有着爱意。
夏镜花也伸手去取桌上的茶盏,但却不知道怎么的脑中闪现出岳红衣那种敌视自己的眼神,燕王不知道前面的事,所以不明白,但夏镜花自己却知道,她是怨恨自己破坏了她嫁与太子的计划才选择燕王的,那么她对燕王是真心吗?
不不不,不要乱想了,燕王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俱佳的男子,就算岳红衣从前对太子妃之位有心思,现如今有燕王对她这样好,便是石头的心也能捂热了,从前的事她不会向燕王提,她也永远不想再提及想及,就当是翻页了。燕王是好人,她希望好人都能有好结局,幸福快乐。
抬头,夏镜花面上露出自然的笑意,举了举手中的茶盏算是与燕王还礼,喝了些茶水,一切心思都悄然隐下,不动声色的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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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九日清晨五更天,夏镜花被门外的一阵声音惊醒,利落地起身出门去看,就见到宋安满身风尘地正在上楼,见到夏镜花出现,他赶紧上前行礼。
夏镜花上前,赶紧拦了宋安行礼的姿势,道:〃东西带来了没有。〃
宋安点头,自背后取下包袱递到夏镜花面前,道:〃一万两银票,青玉楼目前所有的家底都在这儿了。〃
夏镜花领宋安进屋,打算包袱自里面取出一只木匣,打开锁看了看里面的银票, 自己拿了一部分出来,然后重新盒上匣子,让宋安在客栈休息,自己带着这些银票直奔城外。
赶到城外在运通渠下游在修建房屋的地方,阿西正在工地一侧着急的来回走动,显然三天前的一千两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多。夏镜花送来银辆,交给阿西,让他负责接下来继续带百姓将房屋建好。
回到城内,夏镜花先去了趟当铺,用一千一百两换回了腰牌,那老板一副送走了瘟神的模样,就差没给夏镜花敲背捶腿的恭送了。
随后去驿馆见独孤燕,独孤燕刚用完早膳,穿了一身儿的普通衣裳,见夏镜花进来,便道:〃你来的正好,今日早上赵回来过了,说是春节将至,要就在明日开堂审理四弟的案子。〃
〃好呀,他是想着速战速决,不让锦王有多余的功夫周转,那也正好,我们也速战速决,明日就明日。〃
〃不好了,不好了。〃有独孤燕自边的随从叫嚷着从门外跑进来。
〃什么事,如此大呼小叫的。〃独孤燕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