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千户所的校场上,所有官兵按照次序纵向成列,横向成行。除了被蓝斌一杆子戳断了肋骨的百户官孙良辰之外,其余人等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铆足了精神头,站得比手里的长枪还要直。
蓝斌收拾停当,来到校场放着军鼓的正中台子上站定,朝着下面望了一圈,心里还算是满意的。
“诸位弟兄,算起来,我与诸位结识也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同吃同住,同样训练。大伙儿的努力,洒在校场的每一滴汗,每一滴血,我都记得!想必,就算是颍国公现在亲自来点检,对我们右千户所如今的模样,也挑不出一个不字儿!”
蓝斌这话说的自然没错,右所本来就是安陆卫最具战力的精兵,再这么认真的训练了三个月,他们怎么可能不够好?
但是,蓝斌既然把这话说在前头,那就必然是会有转折的。
“不过呢,就我来看,大伙儿之所以练的这么好,不在于最近的努力,而在于曾经的底子。相较于平时就训练落后的卫所兵,你们是要好很多的。而你们真的是没有进步的空间了吗?你们这么已经足够努力了吗?我看并不是!并没有!”
难以抑制的窃窃私语间,蓝斌猛喝一声,“吵什么?不服气吗?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近三个月,对于你们来说,不少一天,对于我来说,也不多一天!毫不夸张的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算个什么?别说你们瞧不起我,我都瞧不起我自己
你们之中可能有人听说过,可能有些消息灵通的,特意去打听过。我蓝斌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人,但是身上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最出名的事情,恐怕也就是在市井之中和酒鬼打架,反而被人家打破了脑袋,昏迷了好几天的事情。你们看不起我,那是应该的。
但是现在呢?不管你们怎么看我,这近三个月的时间训练下来,战场上如何不知道,起码在训练场上,我应该算是一个合格的兵吧?有谁是不服气的,站出来,单独练练。角跤?对枪?射箭?都没问题!怎么样?有愿意站出来的吗?”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在场的并不都是人精,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都懂的。更何况,真的站出来比,难道就真的能比得过吗?
想一想被抬下去的孙良辰,他平时也是全右千户所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今天被蓝斌打的是一点都没有脾气。想要偷袭人家,反倒被人家打断了肋骨。前车之鉴在此,还有哪个人敢出头?
而且,平时蓝斌都是跟他们一起训练的,他们休息的时候,人家也在给自己加练。蓝斌无论是在哪方面的进步和天赋,都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要说枪对枪、刀对刀,蓝斌还是不占优势的。他毕竟年纪轻,身体都还没有长成,所以,他对于技巧的掌握已经算是娴熟,但多少还是有些吃亏。真的说起蓝斌的强项,那就要数骑射了。这种东西,除了辛苦训练之外,实在是很吃天赋的。而蓝斌,无疑是肯付出辛苦,又极有天赋的那一类。
过了好半天,都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蓝斌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看起来,大伙儿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呐!我一个刚刚训练了不到三个月的人,身材比你们瘦小,经验没有你们充足,你们却连比都不敢跟我比。那如果将来上了战场呢?你们也去跟敌人说,你们不敢上,你们只敢跑?说起这件事情,我还真的是要夸夸孙良辰孙百户,人家起码敢站出来,起码敢动手!总比你们这些怂包软蛋强!”
下面已经渐渐的有人听不过去了,张徽就是其中的一个。只不过,于文贵在身边死拽着他不让他迈步,连姚胜都拉住他另一边胳膊示意他冷静一点。而就在这三位主官僵持着的时候,蓝斌继续说道。
“我晓得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们身在安陆,身在湖广,离边境远着呢!离战场远着呢!就算是有些聚众的山贼,又或者是活的不耐烦的老百姓起来造反,一只手就把他平了?还需要怎么努力啊?练成这样难道还不够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不够!远远的不够!
战场离你们远,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们看看,朝廷上你们口中的勋贵,那些封了国公,封了侯伯爵位的人,有哪一个不是赫赫的军功?你们比他们差什么?你们是两只眼睛两只手,人家也没长出三只眼来!我听说,你们之中有一些人,比颍国公的资历还要高!大仗小仗打的数不胜数,立过的功劳三天三夜讲不完。那为什么别人封了爵位?为什么封爵的就不是你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缺的,就是两样东西!这第一个,叫做机会!你说你会当官,你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凭什么轮到你当官?咱们是当兵的,不上战场你就没有机会!这第二个,叫做伯乐。有人说,我打过的仗也不少,我立过的功劳就更多,凭什么就什么好事都轮不上我?你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不能只有下面人知道,还要让上面的人知道。上面的人不知道你,也就自然不会提拔你,不会重用你。那问题来了,怎么能让上面的人知道呢?
我蓝斌,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认识的达官显贵多!凉国公是我爹,开国公是我表哥,连东宫太子殿下都是我表姐夫。在别的地方没人能帮你伸张正义,但是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只要你有立功的本事,我就绝对不会让你继续寂寂无名!”
眼看着人群前头的张徽微微颤动的表情,蓝斌知道,他的话起了效果了。
“所以,弟兄们,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刻苦练兵,争取一个光宗耀祖、恩荫后人的机会?你们想不想,今后也能登堂入殿,封公封侯?”
校场上,想起一片震天的喊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和振奋。当兵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数十年,也仿佛直到今日,才有了一个明确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