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生,你们满意了吗?”突然,他站起来在房间里大踏步地走了两个来回,然后一头倒在一张小沙发上,用手拍着大腿,带着狂乱的动作呼喊道:“不,各位先生,我不要摄政。我带上近卫军和马尔蒙的军队,明天就可以打进巴黎。”内伊和麦克唐纳竭力使他从这种不切实际的图谋中省悟过来,可是徒然。最后,他带着明显的怒意站起来摩擦额头,这是他十分激动时的习惯动作,以响亮而权威的口气说:“退下。”
各元帅退了出去,拿破仑开始平静下来。他决定让科兰古、内伊、麦克唐纳三人作为专使前往巴黎,谈判摄政一事。
专使们立即赶赴巴黎与亚历山大会谈。他们一致恳求亚历山大接受摄政政体,让三岁的罗马王统治法国。亚历山大表现出犹豫不决,他对专使们说:“各位先生,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不能擅自决定,我必须同普鲁士王商议。”其实,盟国君主并不敢十分坚决地反对摄政政体,在他们的眼中,拿破仑始终是一个令人畏惧的人物,一旦把他逼急了,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但是,盟国君主周围的保王党坚决反对摄政,塔列兰十分明白地告诉亚历山大:“您支持波拿巴吗?不,您不能也不愿。我已荣幸地向陛下进言过,除了在拿破仑和路易十八两人中选择外,别无他法。任何其他选择都不过是阴谋,而阴谋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持续性来支持其目标。摄政是一种阴谋。在目前状况下,只有某种确定的原则才有充足的力量来建立我们现在不得不进入的事物的新秩序。路易十八是一个原则。”
塔列兰一面说服亚历山大恢复波旁王朝,一面召集议员,让他们投票表示推翻拿破仑皇朝,恢复波旁王朝。就在这时,马尔蒙元帅率军归顺了临时政府,盟国君主见拿破仑直接掌握的主力已经背叛了他,进攻巴黎已不可能,于是,停止了动摇,把王位给予波旁王朝。路易十八正式登位。
在塔列兰的公馆里,亚历山大正式答复了三位专使的建议:摄政政体办不到,拿破仑应无条件退位。临告别时,亚历山大对科兰古说:“向他保证,退位后,我们会为他提供与他等级相称的生活待遇。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住在我的领土内,他将受到优待,虽然那些地方的荒芜是他造成的。我永远记得连接我们两人的友情。他也可以占有厄尔巴岛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4月6日凌晨1时许,内伊、麦克唐纳和科兰古回到了枫丹白露,向拿破仑汇报了出使巴黎的经过和结果。拿破仑似乎已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他没有震怒,也没有悲哀,只是有些感动地说:“元帅,我完全体会到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以及你们为我儿子请命的热情。他们要我完全而无条件地退位,很好。我再次授权你们代表我行事,一切都拜托你们了。”这一夜,拿破仑没有睡觉,他一面在华丽而沉郁的枫丹白露宫大厅里走来走去,一面与科兰古进行着长谈。他们谈到了马尔蒙的背叛,拿破仑不无遗憾地说:“倒霉的人不会知道什么在等着他,他的名字已蒙受耻辱。请相信我,我不是在想着自己,我的生涯已经结束了,或者接近结束。然而,如果现在我能统治那些被弄得疲惫不堪的、准备献与别人的心灵,我将会多么满足啊!……我想到法国,如果这些傻瓜不出卖我,我将在4个钟头之内恢复它的伟大,因为,请相信我,联军呆在现在的位置上,即以巴黎为后方,面对着我,那是要毁灭的!如果他们退出巴黎以避免这一危险,那他们就再也不能回到那里去了。……这个倒霉的马尔蒙使这个美妙的结束成为不可能了。当然,他有继续作战和奋起的方法。各处都有消息传到我这里来,说在洛林、香巴尼和布尔戈尼厄,农民们消灭了一些单独的敌军队伍。如果波旁王朝的人出现的话,天知道什么东西会跟在他们的后面。波旁王室——这是外部的和平,内部的战争。请看他们一年后会把国家变成什么样子!……然而,在目前,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另外的某种东西。我的名字、我的形象、我的剑,所有这一切都引起恐惧。必须投降了。我去召见元帅们,你会看见,当我使他们脱离困难的境地,让他们像马尔蒙那样做,同时又不失去荣誉的时候,他们会高兴的。”
天刚放亮,拿破仑就把元帅们召集在身旁,对他们说自己将退位。他拿起退位诏书念道:“同盟各国既已声称皇帝拿破仑是确立欧洲和平的唯一障碍,忠于其誓词的皇帝拿破仑宣布,他和他的后代放弃法国和意大利的王位。为了法国的利益,他愿意牺牲个人的一切,甚至生命。”元帅们欣喜若狂,纷纷上前去吻他的手,并尽力地安慰和恭维他。随后,内伊、麦克唐纳、科兰古三人将这份退位诏书送往巴黎。
盟国君主正以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拿破仑的答复。当他们接到退位诏书后,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他们立即叫元帅们将联盟各国的条约定本转交给拿破仑签字。
4月11日,麦克唐纳拿着条约定本来到枫丹白露。他走进房间,发现拿破仑正坐在壁炉前的一张小扶手椅上。拿破仑身穿白色灯芯绒晨衣,赤脚蹬着拖鞋,两肘搁在膝上,双手捧着头,一动也不动,似乎全神贯注于深深的思考之中。他对麦克唐纳的进入一点也没有察觉。这时,身边的科兰古轻声叫道:“陛下,麦克唐纳元帅带来条约请您签字,明天要批准的。”拿破仑好似从过分劳累的酣睡中惊醒,转向麦克唐纳。其憔悴的面容令麦克唐纳大吃一惊,他不由自主地喊出:“陛下,您不舒服吗?”“是的。”拿破仑答道:“我昨晚睡得极不安稳。”
拿破仑接过条约读了一遍,未加评论便签了字。这就是著名的《枫丹白露条约》。条约规定:拿破仑皇帝及其家族放弃对法兰西帝国、意大利王国和其他国家的一切主权和统治权;拿破仑终身保留皇帝的称号,拿破仑家族成员保留亲王的称号;拿破仑皇帝拥有厄尔巴岛的完全主权和所有权,并付给他200万法郎的年金。为了酬报麦克唐纳最后几次效劳,拿破仑赠给他一把在埃及得到的马刀,然后,两人紧紧拥抱,含泪告别。
送走了元帅,拿破仑拿出在征俄战争中尤万医生给他的那瓶毒药,一饮而尽。毒性发作了,拿破仑痛苦万分。身边的侍从不知是怎么回事,急忙要去找医生,拿破仑愤怒地阻止他们这样做。痉挛的发作越来越烈,仆人们终于跑出房间叫来了尤万医生。尤万医生看见桌上的瓶子,立即全明白了。拿破仑开始抱怨毒药的药性不强,请求再给他一点毒药,但遭到了医生的拒绝。拿破仑拒绝服用任何解毒剂,痛苦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但最终因毒性不强,自杀未能成功。拿破仑坚决要求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在剧烈的抽搐中说了这么几句话:“要死去是多么的困难啊!而在战场上死去又是多么容易啊!为什么我没有在战场上被打死!”
根据条约,拿破仑必须前往厄尔巴岛,名为皇帝,实为囚徒。1814年4月20日,在枫丹白露宫的正庭里,拿破仑同追随他十多年的近卫军们举行了庄严的告别仪式。当拿破仑出来时,排列整齐的士兵们举枪敬礼,旗手把老卫队的旗帜放在他的跟前。拿破仑发表了极富感情的告别讲话:“我旧日近卫军的士兵们,我向你们告别。我随同你们在荣誉和光荣的大道上前进已有20年之久。在最后一段时期,如同我们全盛时期一样,你们仍不失为勇敢和忠诚的模范。有你们这样的士兵,我们的事业决不会失败。但是战争会没完没了,会变成内战,那将给法国带来更加深重的灾难。我为国家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利益,我走了。可是你们,我的朋友们,要继续为法国效劳。法国的幸福是我唯一的念头,仍将是我所向往的目标。不必为我的命运惋惜,如果说我同意苟活下去,那是要为你们的光荣效劳。我打算写作我们共同创造的伟大成就的历史。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多想把你们都拥抱在我的心头,可还是让我吻这个代表你们全体的军旗吧,但愿这最后一吻一直留在你们的心坎上。”
拿破仑拥抱和吻别了旗手和军旗,许多老近卫军岂不成声。“再见了,士兵们,要永远英勇而善良;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永远祝愿你们好,不要忘记我。”说罢,拿破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马车。车队在近卫军“皇帝万岁”的口号声中缓缓离去。
1200名近卫军旗兵护送着拿破仑车队前往厄尔巴岛,但按盟国规定,只能送到纳韦尔,其后便由奥地利和哥萨克骑兵部队护送。路途的头二天,近卫军中“皇帝万岁”的口号不绝于耳,沿途遇上的军队也都举枪向拿破仑致敬。善良的人们一看见皇帝的车队,纷纷收起波旁王朝的百合花徽旗,藏其他们的白色帽徽,以免身遭厄运的皇帝感到悲伤。
21日晚上,车队到了纳韦尔,奥地利和哥萨克骑兵换下了近卫军,拿破仑再也听不到“皇帝万岁”的呼声,听到的只是“联盟各国万岁”。23日夜里,车队穿过了里昂城。里昂过后,气氛迥然,愈走近普罗旺斯,敌意愈大,人们大声辱骂着这个使自己失去丈夫、儿子和朋友的专制皇帝。25日黎明,在阿维尼翁驿站,一帮手持武器的人群守候在拿破仑途经的路上,高呼“打倒暴君!打倒死神!”企图阻止车队前进。在护卫部队的保护下,车队好不容易才通过了阿维尼翁。上午8点,车队抵达奥尔贡,愤怒的人群蜂涌而上,用石头和木棍敲打着拿破仑的车厢,护卫部队急忙出动,车队才得以继续赶路。
拿破仑预感到前面仍会有暴力骚扰,利用小憩,脱下那件引人注目的外套,换上一件肥大的蓝色宽袖长外套和一顶饰有白色帽徽的圆帽。然后,离开自己的马车,跨上一匹小驿马,扬鞭上路。狂风怒吼,尘埃滚滚,拿破仑策马疾驶了3个小时后,走进了一家客栈。他自称为尼尔·埃贝尔爵士,与老板娘聊起天来。他们谈起了皇帝拿破仑,老板娘怒气冲冲地说:“要把拿破仑和他的同伙扔到海里喂鱼才好呢!否则,3个月后,他准会卷土重来。”拿破仑打断了她的话,问道:“这么说,您对这个皇帝恨之入骨罗,他干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您问这魔鬼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就是因为他,我的儿子,我的侄子,还有那么多的年轻人才送了命……”这番对话强烈地震撼了拿破仑的心灵,他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双手支撑着脑袋,眼里噙满了泪水。拿破仑到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窗外立即集结了许多愤怒的人们,拿破仑似乎有所悔悟,他平静地对身边的人说:“现在我要永远告别政界。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感兴趣。如果欧洲的皇冠现在献给我,我也不要,我要献身于科学。我是对的,永远不要看得仆人类!我没有亏待过他们,但是法兰西,还有法国人民,多么忘恩负义!我已厌弃了野心,再不想统治了。”
为了安全起见,车队在半夜一点悄悄起程。4月28日,拿破仑登上了一艘英国军舰。5月4日,在厄尔巴岛首府波托费拉约登陆。
厄尔巴岛位于科西嘉东面50公里的海上,接邻意大利半岛。1814年4月以前,该岛属于托斯加纳公国,而此公国又是拿破仑在意大利的领地。厄尔巴岛面积不过220平方公里,只有3个小城和几千名居民。拿破仑,这个曾是欧洲最强大帝国的皇帝,如今却成了这个最小领地的统治者。他被允许保留400人的武装卫士。此外,约有700名老近卫军士兵自愿行军到厄尔巴岛来保卫拿破仑。
岛上的居民怀着崇敬的心情欢迎着这个新来的统治者。拿破仑没有心灰意懒,自暴自弃,一上岛,就怀着极大的热情来治理这个微型国家。他遣人在山麓上兴建两幢房屋充作临时宫殿。皇宫建筑落成之后,他下令组成一个参议院。参议员由跟随他来岛的两位将军及岛上代表组成,开会时由他自己当主席,讨论一切重大事情。从此,厄尔巴岛上到处都留下了拿破仑那勤快的脚印。人们经常看到他骑着马,在地中海温和的阳光下巡视着岛上的一切。拿破仑的政治和经济才能下意识地在这个袖珍王国里施展开来。他组织了微型的,但很精密的作战部来管理他的军队,改进和加强厄尔巴岛的防御措施;他制订了给人印象深刻的公共事业规划,规划中有预算、有步骤、有明确的目标;他建立了船队,进行海上捕鱼等活动;他开辟和修建道路,开发矿山,奖励农业,改进环境卫生,还创建了一座剧院;他认真地采取措施来复兴已经衰微的炼铁工业。他像以往那样,结合具体事务向部下断断续续地发出明确的指示,心醉神迷地运用着他还掌握的那一点权力。不及数月,拿破仑的辛勤劳动就结出了丰硕的成果:岛上的道路四通八达,广阔的山坡上种满了美丽的果树,沿海的堤岸修筑得整齐而漫长,学校教育普及全岛。来厄尔巴岛参观旅游的人无不佩服拿破仑卓越的领导才能。
这年夏天,拿破仑的母亲和妹妹都去岛上看望了他。从妹妹的口中得知,前妻约瑟芬已经去世,拿破仑一连几天闷闷不乐,沉默不语。约瑟芬虽被他休掉,但毕竟是他一生曾狂热地眷念过的女人。这时,他想起了玛丽亚·路易莎和罗马王,渴望他们母子俩来岛上与他团聚。于是,他立即写信到奥地利,请玛丽亚·路易莎前来厄尔巴岛,并告诉她自己已为她布置了新居,但他的信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此时的玛丽亚·路易莎正沉浸在维也纳的高歌酣舞之中,早已把拿破仑忘却了。维也纳宫廷也正异常“热情”地要把小小的罗马王变成仇视拿破仑的奥地利人。不久,玛丽亚·路易莎和儿子来到意大利的巴马,这是盟国给他们母子俩的领地。在那里,玛丽亚·路易莎很快就和一个叫奈伯克的伯爵勾搭上了,做了他的情妇。久久得不到玛丽亚·路易莎和罗马王的音讯,拿破仑十分苦闷和不满。这时,他的情妇拉辛斯卡夫人带着孩子来到了厄尔巴岛,这多少给了遭受厄运的拿破仑一点安慰。
在厄尔巴岛的头几个月里,拿破仑全神贯注地治理这个微型国家。在外人看来,拿破仑似乎已十分安心于岛上的生活,他自己也对英国代表坎贝尔说:现在除了他的小岛外,什么东西都不使他感兴趣。人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囚禁在厄尔巴岛的失败者,竟然又创造出了令整个欧洲为之震惊的奇迹。
第九章 英雄末路
东山再起
1814年4月6日拿破仑宣告退位那天,元老院召唤路易十八归国即位。4月24日,路易十八到达加来。5月2日,他在圣多昂发表一项宣言,允诺尊重民主宪政。6月4日,宪法在两院中宣读。这位身躯硕大,胖得连走路都要倚靠两边拐杖的王位继承人,穿着一件蓝色翻领大袍,胸前挂着一个旧式金牌,蹒跚地进入了杜伊勒里宫。波旁王朝复辟了。
路易十八执政以后,流亡国外的法国王党分子也都先后回了国。这些素来娇生惯养的贵族,他们所盼望的只是恢复革命前的种种特权,好让他们享受不劳而获的幸福。除此之外,便是对革命党人进行疯狂地报复。而他们的总代表路易十八也不准备兑现自己的诺言,他在短期内把1万多名军官免职,将无能的贵族安排在高官显职上,领取厚薪。他免除教会学校一切租税,并使教会不受政府管辖,继续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