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晚走,他揉着手腕路过走廊,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副《鹿王野》。
灯火昏黄,画面左下角的那头小鹿,好像眨了眨眼?他揉揉眼睛,提高灯笼凑近了看,画中小鹿不是睁开眼的吗?怎么现在闭上了?怪哉怪哉。
谢荷翁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兜里沉甸甸的鹿王角,又放下心来,他大着胆子伸手去,触摸画上的小鹿。指尖刚刚碰触,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腹传来,他连忙抽手,可惜晚了。
一滴血珠沾在画上,迅速浸入小鹿的身体,紧接着画布隆起一个鼓包,鼓包渐渐长大,随着一声鹿鸣,画中的小鹿竟然冲破画面跳了出来,蹬他一脚后,落地跑了!
“哎!你去哪儿!”
小鹿身形矫健,朝着韵海幻境冲了进去。谢荷翁被踹倒在地,口中惊呼阻拦,可惜屁用没有,只能赶紧爬起来追。
等他踏入画中境,举目四顾,又哪里还能见到鹿的踪影?
他叫了几声凌霄,一根青藤应声爬来,笑着说起风凉话,“找鹿呢?找不着?”
谢荷翁急得跳脚,“秋宫叮嘱,现在园中夜间危险,让我们不得乱走,那头小鹿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又如何?它咬了你,你还关心它?”
“伤口没有多大。”他指尖只破了一个小伤口,现在都已经止血了,“凌霄哥,你帮帮我,帮我找找它。”
凌霄旁观全程,自然知道事情的始末,他断然拒绝,“不帮,父辈舍弃性命及传承,为它求来的乐土它不呆,非要伤了你跑出来作死,你还管它做甚?这种闯祸篓子,早晚都会死。”
“我明明没做什么,鹿王却送了我一份重礼,今天又是我大意放出了小鹿,我必须送它的回去的。凌霄哥,你帮帮我,以后我请你吃最好的土壤!”
谢荷翁解释着,他不知道凌霄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只能尽量恳求他帮忙。
林园广阔,再加上小鹿故意隐藏,让他自己找,可能找到天亮都找到,但凌霄的藤蔓遍布园中,有他帮助,一定能早些找到小鹿,将它送回《鹿王野》中。
在谢荷翁不停的央求下,凌霄歇了心头邪火,“不是我不帮你,我能感知到它的位置,可它身怀利器,我抓不了。我哪怕告诉了你位置,以你的速度也追不上它。”
谢荷翁正要开口,被凌霄堵了回去,“别想着找阿善奴,她这几十年苦苦压制修为,廉白真君出关,她好容易能闭关突破,你可别为了一头鹿而跑去害她。”
谢荷翁脑中灵光一闪,清晨橘猫厨师对阿善奴说的那句“不会打搅到你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在见到鹿王角后那么开心,是不是因为此前知道自己要闭关,曾担忧过他的安危?
想通内中关节,谢荷翁想去找阿善奴帮忙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自己追赶不上,阿善奴不能惊动,凌霄又无能为力,找秋宫?他估计会当场给小鹿签一千年的卖身契!
至于廉白真君?一个前台,拦着老板,让人家帮忙找丢失的猫?他哪儿来这么大脸呢?
“别想了,回去关门睡觉,别在外面溜达,”凌霄见他不走,勉为其难道,“去吧去吧,我最近都值夜,有危险我会警示它的,就当园子里养了个观赏宠物。”
在他的催促下,谢荷翁心事重重地走了。
而此时,秋宫的石楼内,灯火通明,昂贵的香料被点燃,香气四溢,装满珍宝的箱子一个叠着一个,铺满大堂的中央。
秋宫站在这些价值连城的财宝面前,向前来巡查的廉白真君躬身行礼,“真君,这是韵海楼过往一百多年积累下来的收益,请您过目。”
身着黑袍的廉白把玩着手里一截褐色的骨头,一心二用听着秋宫的汇报。
这一截骨头历史悠久,传说乃是旧神之战时期流传下来的巨鹿骨,一日之前,它还挂着鹿王惊夫的脖子上。
鹿王之事已了,这骨头本该被束之高阁,然而廉白真君在这截骨头上,感知到一股莫名的恐怖的气息,将他心神引动,无法释怀。
这气息放不下,又想不起,实在叫廉白心燥难耐,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着十分重要的,可能关乎他生死道途的秘密。
报完账,秋宫又说起阁内事务,顺便提了一嘴入店不久的那个幼崽——谢荷翁。
“真君,何种情形下,您铸造的鉴真会无法识别一个种族呢?”
这个问题,终于拉回了廉白的注意力,“我非全知全能,鉴真不过是汇集各代先辈的见识,刻录下的各族图鉴,先辈与我未见过,自然就识别不出。”
“那真君可要见一见他?”
这个谢荷翁,昨日惊夫与荷花精都提过他,今日秋宫又提,“他是何来历?”
秋宫三言两语,将谢荷翁来历道出,并给出评语,“此子年纪小小,狡黠多慧。”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对于谢荷翁的处置之法,秋宫早有预想,故而张口便道:“来历不明,不敢言处置,只等万界渡口重开,让他随亲族离去。”
那便只是一个过客,存有烦心事的廉白不欲多管,哪怕是好奇他的种族,闲时一见便可,无需刻意。
堆积满室的珍宝,历来只为查账之用,廉白从不取一分一厘,他自有积蓄。而每次重逢相约查账,也不过是双方各尽本分,不得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