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自睡梦中醒来,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刚刚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陆少珩把他带上了一艘游艇,还和他告别——
等等,那好像不是梦,陈濯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哪里。
他依旧置身于那艘游艇中,浑身上下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船舱里一片狼籍,遍地都是散发着葡萄酒香的红色脚印。
时间来到凌晨四点,海面上波光粼粼,月光早已黯淡,海天交界的之处是一片幽暗的紫红。船上已经不见陆少珩的身影,算上游艇返程的时间,他应该已经离开许久了。
不过陈濯清醒的时间,还是比他预计的早了些。
这时,陈濯的手机响起,他立刻起身下床,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凌逍打来的,陈濯一边听凌逍说话,一边飞奔下船,在码头上拦下了一辆正在休息的出租。
凌逍在电话里说,他之所以现在才得以和陈濯取得联系,是因为昨晚陆少珩不知如何察觉了他要和陈濯见面。他还没走出家门,就被陆少珩用药迷晕,没收了通讯设备,反锁在了家里。
直到半个小时前,他才悠悠转醒,想方设法从家里出来。
此刻凌逍也搭着车,与陈濯一起朝同一个目的地赶,语气里是的焦灼简直要从听筒里喷涌出来:“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毁掉一个聚星,送几个人进监狱这么简单…”
H市最好的私立医院里,凌晨来了个特别访客。陆少珩突然出现在了住院部,手里提着两大桶海鲜粥,笑容满面地和值夜班的护士小姐们打了声招呼。
现在已经不是探视时间,原则上不能放家属进来,护士问他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过来,陆少珩说他天亮要赶飞机,赶在出差前再来看父亲一眼。
护士小姐人美心善,给他行了个方便。
眼看时间尚早,陆少珩陪着姑娘们一起吃完了宵夜,一个人进了陆和平的房间。
“他最后的目标,是陆和平。”
夜里护士小姐忘记拉窗帘,晦暗的天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落在陆和平日益消瘦的脸上。谁能想到,曾经叱咤电影界的陆和平,如今浑身插满了管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只能靠着这些仪器苟延残喘。
陆少珩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闪烁着各色灯光的仪器。
生命是如此脆弱,比如陆和平,只要一针巴比妥盐酸,又或是拔了这些维持他生命的仪器,他就会像一片暴晒在太阳下的薄冰,在顷刻间融化消逝。
“他随身带的药瓶里,装的是氰化物胶囊,是他留给自己的。”
陆和平的身体虚弱,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然而今晚,他却毫无预兆地在凌晨醒来。
看着悄无声息站在床边的儿子,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在询问陆少珩为什么大晚上会出现在这里。
“他要亲手杀了陆和平,他原本准备了一艘船,要带着他一起沉进海里,还没来得及动手,陆和平就病倒了。”
陆少珩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朝父亲走近,那一瞬间,陆和平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从未在儿子的眼中看到如此赤裸的神情,就算他亲手整垮聚星,在自己的病床前展示自己的“成果”时,也总是满面春风的模样,不见一点戾色。
没人知道这段日子陆和平是多么煎熬。
求生的本能让他抗拒陆少珩的靠近,但他无法发出哪怕是一丁点声响,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
“然后自我了断。”
陆少珩俯下身,轻轻阖上了陆和平的眼睛,房间里没有一点声响,静谧地宛如一个巨大的华丽墓穴。
陆少珩最后看了眼父亲的脸,转身来到床尾坐下,打开了手中的药瓶。
“他的所有资产已经全部完成了赠与公证,受赠人是你。”
“砰!”得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暴力推开,在护士小姐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陈濯闯进了病房,他的身后跟着一连串气喘吁吁的保安,打破了住院部最后一点平静。
头顶上的灯光骤然亮起,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光线太过强烈,陈濯不适地眯了眯眼。
再睁开眼时,房间里并没有陈濯不想看到的画面,陆和平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切生命体征正常。
除此之外再也不见其他人影,只有重新拉上的窗帘,暗示着刚刚有人来过。
“陆少珩呢?”不知道陆少珩往红酒里掺了什么猛药,陈濯的手肘撑在一旁的矮柜上,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心跳得飞快,“你们不是说他来了吗?”
护士小姑娘这才找机会接上话:“陆总今天是来过,但他已经在半个小时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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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派出所办案区开始热闹起来,陈濯站起身,椅子拖拽着瓷砖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