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算过,如果没人挡路,一路狂奔,最快只要八分半,她俩就能从家里跑到教室。
然而没有徐森淼陪着聊天,这破路走不完了。
林舟背着死沉死沉的书包,踩了一圈翘了边的菱形砖,弄脏了新刷的小白鞋,足足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到家,刚一抬手徐奶奶就开了门:“唉哟快进来,可给我急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老师压堂啦?做值日啦?哎?小淼呢?”
林舟摘下书包,嗯了一声:“小淼有加课,在学校练琴呢,待会儿就回来了。”
徐奶奶听她一说,眼神迷糊了一瞬,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人老了,着脑袋就是个摆设,不中用,大糊涂了,小淼早上说过,你瞅瞅,我这一转眼就给忘了。”
林舟咽了一口绿豆汤,她温吞慢热,不爱和生人说话。
但在熟人面前贯会撒娇扮甜,闻声立刻拖着长音哄:“才不糊涂呢,奶奶做的饭最好吃了。”
老人家爱听这个,笑完了眼,立刻端着锅又给她添了一碗炒饭,“喜欢就多吃点,奶奶就喜欢爱吃饭的孩子,小舟爱吃,一辈子来奶奶这儿吃。”
吃完饭,徐森淼还没回来,徐奶奶年纪大了,自以为身体硬朗。
但有时候仰个头、起的急了,总要晕一会儿,最近更是忘事忘得厉害,时不时还会头疼。
林舟怕她累着,帮忙把碗刷了,等洗衣机甩完水,不肯让徐奶奶动手,自己去阳台把衣服晒了,挂床单时一低头,看见了迟迟未归的徐森淼。
同行的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姜宁。
姜宁比她俩大一岁,她爸妈不知道听谁说晚上学对孩子好,幼儿园大班结束后又让姜宁上了一年学前班,这才从学姐变成了同级。
虽然在一个小区,但姜宁和她俩先前一直不太熟,五六岁时姜宁怕弄脏裙子,不肯和她俩乱跑,七八岁时又一放学就直奔少年宫,没空结交。
姜宁标生了一张准鹅蛋脸,杏眼高鼻,长相明媚,她自小学跳舞,四肢纤长,天鹅颈标准,在不知惊艳为何物的萝卜头年纪,已经美的出挑。
相比后来中学阶段的拘谨,当下“不成型的野猴子”们还有着天然的嚣张,追女生这事儿仿佛赶时髦一样,一茬倒下去一茬站起来,校门口文具店永远有人放学不回家,扎堆发笑,鬼喊鬼叫。
学校里惹眼的女生都不缺追求者,有人喜欢徐森淼。但徐森淼是班长,是老师面前的红人,风险太大;
也有人喜欢林舟,但林舟安静规矩,成绩忒好,高攀不起。
相比之下,样貌过分出众成绩不太出众的姜宁,完美满足了起哄对象的各种属性,长居最后一排的男生们,课课上不好,题题做不对,追起女生来倒是有耐心,下课铃一响成群在楼道里聚齐,姜宁一路过,大部队中担任狗腿子职位的那几个就开始喊:“??!姜宁!??!姜宁!”
??不固定,有时候姓张,有时候姓王。
男生间有个心照不宣的规矩,喜欢谁都行。但有别的哥们儿追的女生不能动,无论这哥们儿和自己认不认识。
他们对着电影电视剧照猫画虎,选择性学习,没学会各凭本事,倒粗劣的学会了讲义气,不肯做横刀夺爱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但这一条的适用对象,不包括姜宁。
男生莫名其妙的,似乎又有了另一种默契——喜欢姜宁,说出去有面子,既然谁也追不到,那追不到也不丢份儿。
于是这一届写情书的男生一分为二,一半是追姜宁的,一半是追其他女生的。
姜宁也因此,有些不受女生待见。
老师们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知道女生在这样冒尖的年纪,往往明是非不明厌妒,强行给姜宁撑腰反倒会适得其反,倒不如用一些柔和的方式,于是“早恋”风头最盛的五年级,班主任不动声色的给全班换了位子,让姜宁挨着徐森淼坐。
班干在学生心中,往往等同于老师的走狗,那都是阶级斗争的敌人,“官儿”越大越遭人恨,徐森淼却难得的,是个好人缘的班长。
徐森淼一点就通,明白班主任的用意,藉着艺术节的由头开了个动员会,先说了一堆升旗仪式上练出来的场面话,而后环视全班,明知故问:“咱们班得出两个节目呢,男生诗朗诵,女生这边呢,有人报名吗?”
底下一排脑袋刷的低下去了。
“哎,给个面子啊。”徐森淼做戏做全套,愁眉苦脸的往讲台上一站,敲敲桌子,先退了一步,“学工办说不能和去年的重复,那我给大家伴奏,出个舞蹈行吗?”
说完,她等了半分钟,这才操着商量的口气问:“有没有主动举手的,没有可就投票了啊。”
不出所料,姜宁斩获第一,几乎满票,底下绷着弦的女生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就听见徐森淼说:“老师说舞蹈节目最少八个人。”
于是剩下半口气卡在了嗓子眼。
最终,投票排在前八名的女生成功出道,甭管乐不乐意,每周五最后一节体活课,都要去大厅练习。
林舟知道徐森淼是拿根稻草当香烧,胡说八道的,各班肯乖乖出节目已经很难得了,学工办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会在意究竟几个人上台。
徐森淼咬着耳朵和她把缘由说了,林舟看了看黑板上的名字,明白过来,而后又有些担心:“可是,她们几个原本就不喜欢姜宁,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