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淼凑过去看:“牙疼?”
做过根管治疗的那颗牙已经度过了适应期。自从徐森淼说要当牙医后就再也没有疼过,仿佛是怕了,林舟抽出包里的保温杯灌了口水,咽干净才出声:“没有,阿姨拿错了,我的是山楂的,好酸。”
徐森淼自然的接过,把自己的递给她:“吃我的吧。”
林舟没接,又把自己那一份拿了回来。
周末时陈旭忽然找她,提起徐森淼最近压力很大的事情,陈旭说,徐森淼最近总是失眠,睡得很少,老师家长都觉得她该换一换目标,但是无论苦口婆心的道理讲了多少,她都听不进去,铁了心非要读华安医科大的口腔医学。
陈旭把丁心的道理拆开了讲给林舟听,末了告诉她,徐森淼是因为她,才想学这个专业的。
月亮躲到了云后面,留下适合谈心的夜晚,林舟点了点徐森淼的手心:“小淼,你为什么会想要当牙医呢?”
徐森淼有些诧异,不明白话题转折的缘由。
林舟轻轻咬了一口手里的红薯糕,慢慢咀嚼,似乎一点也不酸,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我的牙已经不疼了。”
这段时间,徐森淼没少被陈旭谈话,谈话内容大体相同,都是让她调整后黑板上的目标,林舟的问话让她觉得不安,她本能地,从陈旭找林舟当说客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异样。
“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吗?”
“嗯……”林舟并没有隐瞒,“陈姨说,你是因为我才想当牙医的,是吗?”
徐森淼没有表态,与此同时林舟在摇头,她说:“但我不太信。”
路灯离的很近,地上的影子小小的,仿佛她们两个只有四五岁的年纪,徐森淼盯着看,心里居然很平静,只是好奇:“为什么不信。”
“因为前途是自己的事儿,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林舟认真的说,“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当兽医,因为我喜欢,你也不必因为任何人左右自己的选择,做你喜欢的就好,学习、学医、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一时兴起总会半途而废,我不希望你这样。”
做自己喜欢的,可是自己喜欢什么呢。
徐森淼像大多数考生一样迷茫,从小到大,他们只知道要考高分,考更高的分,拿好成绩,拿更好的成绩,全班第一不是终点,年级第一也不是,人外有人,最高峰似乎只是海市蜃楼里的存在,永远也爬不完。
她暂时没有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只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林舟说得对,但是……也不对,徐森淼私心跳动,大胆的说:“能照顾你也很好,像是你想照顾小猫一样,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一样的。”林舟轻轻摇头,“小淼,我不需要被照顾。”
她很坚强、很独立,很勇敢,徐森淼一直都知道的,林舟不需要别人照顾,只是自己想要照顾她。
林舟敲着她的手心:“你认真想一想,你真的想当牙医吗?”
听见这句话时,徐森淼忽然想起了陪陈旭体检那天,医院很大,徐森淼找不到去食堂的路,误打误撞转进了牙科诊室,一位老奶奶看不清报道机上的字,拉着她的手问:“孩子,你帮婆婆瞅瞅,我这假牙坏了,这儿能修不?”
老人的手都很相似,干枯,粗糙,温暖,徐森淼记得自己奶奶生前也有这样一副假牙,她那假牙做的不好,嚼东西费劲。
但她不舍得花钱,总也不肯去医院,嚼不动肉就吃菜,嚼不动菜就喝粥,徐森淼童年时还曾对着蜡烛许过愿,等她长大了,要给奶奶做一副最厉害的假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惜长大太远了,奶奶等不及。
她的确是一时兴起想要当牙医的,但深夜刷题时,总是想起林舟,也总会想起那天在医院的画面,想起那个奶奶,想起自己的奶奶。
自己真的想当牙医吗,徐森淼闷头前行,从未深思。此刻认真的静下心,才发现早有答案。
“真的,不是心血来潮。”
“好,那就去走你想走的路。”
影子被慢慢拉长,林舟笑的坚定、温柔,她长大了,不是用竹签扎烤肠的小孩子了。
徐森淼看着她,很开心,很想笑,好奇怪。无论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林舟,总是想笑。
“可是,我可能考不上华医大。”
总算说了实话,徐森淼忽然觉得很轻松,她很久没有如此畅快的呼吸过空气。
此时此刻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甚至有想要做傻事,拉着林舟跑一跑的冲动。
“没有关系,去其他学校也可以。”林舟认真的告诉她,“只要你是个好医生。”
长久的沉默过后,徐森淼像是试探陈旭一样,不着痕迹、有些玩笑的学着林舟的口气问:“不在华安也可以吗,咱俩可是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你真舍得呀。”
林舟当然舍不得,但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她踩着小路边沿看向对面琴行的落地窗,身子晃啊晃,像是荡秋千:“你还记不记得六年级的暑假,你要和你爸妈要去南州,我陪你收拾行李,送你去车站,说了好多个再见,好多个好多个,感觉要把这辈子说再见的份额都花掉。”
小升初的那年夏天,最最纷乱的那年夏天,一晃,已经过去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