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脖子上有水滴滑落的凉意,在顷刻间就成了细雨纷纷。
岸中美菜绘奋力踩着脚踏车踏板。距离自家还有一小段大约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现在时间将近凌晨三点。在她出门之前,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拖到这么晚。
如同往常一般,深见家的钢琴课在十点整结束。但是课程结束后,美菜绘受深见夫人之邀,两人在招待室里的豪华沙发上喝茶谈天直到十一点。原本这也没什么大碍,但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夫人的独生女,也就是她的学生,突然提出了一件要命的请求。她竟然要求更改这次发表会上要演奏的曲子。原因好像是与她的死敌曲目重复。
美菜绘原以为做母亲的会好好管教这个任性女孩,没想到她反倒和女儿一起拜托她。无奈之下,美菜绘只好陪着她们选曲并追加练习。当一切告一个段落时已过凌晨两点了。如果这栋房子没有装设隔音设备,附近邻居早就在门外大加抗议了吧。
因此美菜绘才会落得在大半夜里拼命骑着单车的下场。爱操心的玲二现在大概正板着一张臭脸紧盯着时钟吧。当然美菜绘已经告知过他了。
“说不定会下雨,还是早点回来吧。”
电话中丈夫的声音很明显地掺杂了一丝不悦。玲二从以前就不太赞成美菜绘夜晚外出。反对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晚上的工作会妨碍妻子做家事。深见家的钢琴课从八点开始,即便美菜绘吃完晚餐、收拾好碗盘再出门也还来得及。玲二只是单纯担心一个女孩子在晚上骑单车往返很危险而已。醋劲大的他似乎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在觊觎他家二十九岁的娇妻,美菜绘对此哭笑不得。他甚到相信世界上的男人,只要在天时地利人合下就会变身成大野狼。
即使如此,玲二还是妥协了。原因是他理解美菜绘想减轻家计负担的一片苦心。
玲二只提出一个条件:去深见家时绝对不能穿裙子。根据他的说法,在某些男人的眼里,女人穿裙子骑脚踏车的画面非常煽情。
虽然美菜绘认为他想太多,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丈夫的忧虑。他们的公寓和深见家之间的最短路线人烟稀少,而且中途还有一个大公园,经常会聚集一些据地为家的游民在附近游走徘徊。美菜绘每次经过那段路心里都会毛毛的。
今晚美菜绘在通过那个公园时也加快了踩踏板的速度。幸好路上不见半个人影。
雨势逐渐增强,打在美菜绘脖子上的雨点变多了。平时会将长发放下的美菜绘在骑单车时会将头发束起来,以发夹固定。冷风吹过被雨打湿的颈边,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了。
一阵引擎声伴随着车灯逐渐接近美菜绘的背后。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将脚踏车靠向左边行驶。这附近的街上设有路灯,因此她认为汽车驾驶不至于会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汽车急驶至她身后缓缓减速,直至完全超越她的单车后才又再度加速。那是一辆黑色家用轿车。前方数十公尺处的交通号志亮起绿灯,驾驶大概想抢在灯号变换前赶紧通过十字路口吧。
在美菜绘的注视下,黑色轿车顺利地在绿灯下驶过了交岔路口。随后黄灯闪起,转为红灯。
美菜绘一路骑到了微偏右弯的下坡路段。她停下踩动踏板的动作,利用刹车维持脚踏车速度,谨慎地操纵着龙头。
接近路口时,她握紧了刹车。可能是车架被雨水淋湿的缘故,刹车并不是很灵光。
这时,又有一道车灯接近,似乎又来了一辆轿车。美菜绘依然没回头,只是靠左行驶。
不过她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前面是红灯,但是这台车接近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下一秒,她发觉自己已经进入车灯的光线范围内。她正停下脚踏车。
一回头,美菜绘全身上下受到一阵撞击。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飘浮在半空中,但下一秒紧接而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剧烈冲击。眼前的事物一阵天旋地转,美菜绘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耳边传来的是杂乱刺耳的撞击声和紧急刹车声。感觉神经接收到的是散开的头发扫过肌肤的触感。
美菜绘睁开双眼。她想亲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东西就在她面前。
那是汽车的保险杆。眼前的保险杆正要从她身上强行辗过。是辆红色低底车。
保险杆无声地辗过她的身体。肋骨一根根断裂,逐渐压迫胃囊及心脏。这一切都像慢动作播放般缓慢且清楚。
美菜绘知道她正被车辗过。她的背后似乎有一道墙,而她就在车身和那之间呈现三明治状态。
她想放声大叫,却叫不出来。她想抵抗,却无能为力。脊椎和腰骨正逐一碎裂。
她知道她会死。现在的她正一步步地濒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