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成为检察官,捍卫司法尊严,维护司法权威,专治你这种讼棍。”
当年徐翊白又回什么话,明澈已经不记得了,但徐大律师应该风度颇佳,没有让她下不来台。只是明澈也没想到,区区两字评价能让徐翊白记了八年。
明澈由衷赞叹,“师兄还挺记仇的。”
周检察长从会议室里匆匆出来,到徐翊白身旁招呼一声,说有急事得先走,下次可别再忘记给我拿一本你们律所的书。
明澈在一旁听着,顿觉手里那书烫手。刚才只顾与徐翊白斡旋,一时忘了还书的事。徐翊白将周检察长的话答应下来,明澈正要插话,徐翊白忽地眉头微蹙,向明澈压了个眼神。
徐翊白这张脸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唯独蹙眉时眉心会生出一道深而细长的悬针纹,显凶。
周检察长走远。徐翊白略向明澈一扬下巴,“尹铮送你你就拿着,不想要就扔了。”
明澈不解为何徐翊白宁愿失信于人,较真地问,“这不是你给周检的么?”
徐翊白短促一笑,“一本书而已,我不能折我儿子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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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明澈出了二分院,发现廖伟晨的车还在门口等着。上了车,明澈跟车上两人说:“不是让你们别等我么。”
廖伟晨说没事。高雪晴正翻看着刚才拍的照片,突然抬头,凑近明澈审问道:“哎,你和徐大律师认识?”
明澈被麦芒似的目光刮得难受,别扭地扭扭脊背,“怎么可能。他接的案子和我接的案子,你觉得在同一水平线上么?”
这理由太充分,高雪晴立刻被说服了。
廖伟晨自后视镜里瞟了一眼,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圈子里这些人数来数去,大半都能搭上个前后辈关系。”
窗外树影倒退,明澈闷声回答,“差着十多岁呢,攀什么前后辈。”
十多岁的差距,差的不仅是年龄,更是资历、阅历,以及社会地位。当年明澈未出茅庐,还能对徐翊白刁钻尖刻地评价一句“讼棍”,而随着日复一日消磨在浩繁卷帙之中,明澈才渐渐明白,原来讼棍能做到那份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行。
高雪晴已经从花痴徐翊白的外貌转而纳闷这么帅的男人为何年过四十还不结婚。明澈无聊地接她话茬,说可能他喜欢男人吧。
“那不能够!”高雪晴美目圆睁,矢口否认,“徐律虽然艳声在外,但可从来没跟男人传出过什么。”
明澈突然好奇起来,“他有过很多女朋友?”
“倒也没有。真正有名分的不多。”
明澈将这话换了个理解角度,“那就是只玩感情,不给名分。渣男。”
高雪晴望天遐想,满目崇拜,“这也怪不得他。帅得跟模特一样,专业能力又强,得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粉丝显然对爱豆十分宽容,无论在哪个圈里都一样,“得漂亮,得腿长。找个女明星吧。”
明澈善良提醒道:“女明星大多脑子不好,可能和他聊不到一起去。”
高雪晴迅速将此论点驳回,“大佬的女人漂亮就行,最忌心思太多。要是你这样的跟他好,你俩能因为晚上吃什么去法院吵起来。”
明澈想反驳,思考一下又发现无法反驳,顿时有点胸闷。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徐翊白庭上风格确实十分相似。当年明澈初初入行,担心上庭露怯,专门看过不少庭审录像,着意模仿他人的节奏与神态。只是无数录像翻个来回,最让明澈惊叹其声势、赞叹其犀利的人却并非出自公诉人队伍,而是身处对面辩护人席位的徐翊白。
庭审并非像电视剧中呈现的那般全程高能,相反,这过程大多是冗长而无聊的。两方出现停顿和口误是常事,徐翊白却几乎不会出现任何口误,甚至连语调急缓都极富节奏,很容易让人听进他的论点、跟上他的思路。低沉性感的烟嗓配上新闻主播一般标准的咬字,说起话来如同下蛊。
明澈确实对照徐翊白模仿过,然而画虎画皮难画骨,明澈最多习得了七分声势,徐翊白循循善诱和指顾从容是至今也没参透。法庭上的明澈字字有力,语速极快,可惜收放未能自如,只懂放不懂收。有次高雪晴去旁听,结束之后气息奄奄扶着明澈的手,“你讲话怎么不喘气?我听着都要背过气了。快,本宫要吸氧。”
尹铮发来一串卖萌表情包,晚上想请明澈吃饭。
明澈回复,不了,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明澈和她妈杨文雅不住一起。杨文雅今早确实叫了明澈,明澈不想过去,可又不愿对小朋友说谎,于是就此决定赴杨文雅的约。
杨文雅家在苏南,来上海念的大学,毕业后进了外企,在当时那个算是洋气的人。明澈她爸明书砚是上海土著,木讷寡言,多年前在有机化学研究所担任研究员,没什么富贵命,最多赚个读书人的好名声。然而读书人脑子不够活泛势必栽跟头,明书砚这辈子栽过最大的跟头就是和杨文雅结婚。这段婚姻只存续至明澈六周岁,以至于长大以后明澈三不五时就会琢磨,杨文雅到底为什么和明书砚结婚?思来想去最靠谱的答案,大概就是为了上海户口。
“鸡娃”这词近几年甚火,可实际上鸡娃的精神从古至今大抵不变。古有岳母刺字孟母三迁,今再往前倒腾个十几年,明澈也是一路被棍棒敲打,才勉强当得别人家孩子。杨文雅拥有所有鸡血母亲所共有的旺盛精力,以及变态的控制欲。直至明澈二十多岁,杨文雅依然孜孜不倦地试图说服明澈相信,明澈选的裙子既不端庄也不优雅,以及刚从锅里盛出来的鸡汤并不烫嘴,完全可以端起碗一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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