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上奏认过,表示迅即督送。但就在使臣回朝之前的十几天,猛哥帖木尔已于九月初三日同王教化的离家出发,前往北京朝拜皇帝去了。
猛哥帖木尔进京叩拜后,永乐皇帝授以建州卫指挥使之职,“赐印信、钑花金带”,赐其妻幞卓“衣服、金银、绮帛”。猛哥帖木尔害怕受到朝鲜兵马袭击,于永乐九年(1411)迁往建州卫释家奴居住的奉州,在今吉林市南辉发河流域一起耕牧。永乐十一年至十四年间(1413—1416),明廷另设建州左卫,以猛哥帖木尔掌卫事。
猛哥帖木尔对明朝中央政府十分忠顺,除遣部众进呈礼品外,还多次赴京朝拜,贡献马匹方物,仅据《明实录》的记载,从永乐十一年至宣德八年(1413—1433)的二十一年里,他就亲自入京朝贡七次,明廷依例宴待,赐给彩币、表里等物。
猛哥帖木尔经常为明帝效劳。永乐二十年(1422)三月,明成祖朱棣率领大军亲征鞑靼和宁王阿鲁台,猛哥帖木尔随军征战。事后,为防鞑靼报复,猛哥帖木尔上疏说:“达达(鞑靼)常川往来搅扰,边境去处,住坐不得”,奏准迁往朝鲜会宁居住。
明帝以猛哥帖木尔忠顺尽力,一再嘉奖,宣德元年(1426)正月晋为都督佥事,赐冠带,八年(1433)二月再进右都督。其弟指挥佥事凡察奉兄之命,于宣德七年(1432)二月入京贡献马匹方物,领受钦赐钞币、绢、布,三月又因“招谕远夷归附”之功,升为都指挥佥事。
明廷以原三万卫千户鞑靼杨木答兀掳掠军民牲畜,逃往斡木河流域,令猛哥帖木尔和凡察将其裹胁的辽东兵民送还京师,并派辽东都指挥佥事裴俊带领官兵一百六十名,前往“招取杨木答兀下漫散人口”。宣德八年闰八月十五日,杨木答兀勾引阿速江等卫“野人”阿答兀、弗答哈等三百余人“前来抢杀”,寡不敌众,十分危急。这时,凡察及猛哥帖木尔之子阿谷等,人人奋勇抵挡,负伤力战,猛哥帖木尔带领部众前来救援,杀退敌兵,迎接裴俊到斡木河本部住地。十月十九日,杨木答兀又“纠合各处野人”八百余名,围住猛哥帖木尔、凡察、阿古歹等家及裴俊营寨,烧毁阿谷大门。身为大明都督,聪睿机智、英勇顽强、威震各部的女真名酋猛哥帖木尔,为效忠明帝而奋勇战死,阿谷及其他在家男子亦皆死难,妇女牲畜被掠,努尔哈赤的先祖遭到了巨大灾难。
二、 五世祖董山
明宣德八年(1433)十月十九日猛哥帖木尔战死以后,其子董山(亦名董仓、充善)与阿谷之妻,被“七姓野人”掳去,家财尽失,部众死亡亦多,余者“流离四散”,“存者无几”,唯凡察逃脱。凡察竭力收集余部,并上奏明帝,请求发兵征剿阿速江等卫“野人”头目弗答哈等。明帝两次遣使赉敕,谕令弗答哈归还所掠人马资财,又以凡察救援都指挥佥事裴俊有功,升为都督佥事,掌建州左卫事。不久,董山及阿谷之妻为毛怜卫指挥哈儿秃等赎出。年轻的董山返回阿木河后,外有仇敌“野人”迫胁,朝鲜兵马亦“往来搅扰,不得安稳”,内有叔叔独掌卫事,亡父多年辛苦创建之业,毁于一旦,部众零落稀少,屈服于叔,处境十分困难。要摆脱这个危局,最迫切的是必须尽速离开朝鲜,返回明朝,先解决外忧,以后再与凡察叔叔商议卫事。因此,凡察与董山一再上奏,请求迁往灶突山苏子河畔,与建州卫李满住部合住。几经周折,长达三年之久,正统五年(1440),凡察、董山终于率领部分属民,逃出朝鲜,来到苏子河口,人疲马乏,衣食艰难。明帝闻悉,敕谕凡察说:“今已敕辽东总兵官曹义等,安插尔等于三土河及婆猪江迤西冬古河两界间,同李满住居处。尔等若果粮食艰难,即将带回男妇口数,从实报与总兵镇守官,给粮接济,听尔自来关给。……尔等既改过复归,须要始终一心,敬顺天道,不许复怀二三之意。尤宜约束所部人员,谨守朝廷法度,自在耕牧,安分生理,永享太平之福,毋仍侵犯邻境,以取罪愆。”《明英宗实录》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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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太祖世系(3)
董山虽然年轻资浅,势力单薄,但骁勇善战,锐意进取,竭力招集旧部,重振家业。他面临的一个根本问题,是从叔叔凡察手中夺回建州左卫的大权,以便重振父威,并进一步更好地进行称霸女真的事业。首先是印信之争。明帝因猛哥帖木尔被杀,建州左卫之印被“七姓野人”抢去,乃颁新印,令凡察掌管。正统二年(1437)十一月,董山袭封建州左卫指挥使后,上奏明帝说“旧印已获”,其意显然是要继承父业,独握印信,掌管建州左卫。凡察知悉,立即上奏,求留新印,含义也是对左卫权力的争夺。正统三年(1438)正月,英宗敕谕凡察、董山,宣告:“一卫二印,于法非宜。敕至,尔等即协同署事,仍将旧印遣人送缴。”董山的要求,虽未完全批准,但至少已取到了“协同署事”的成果,可以分享一部分权力,开始打破了凡察独掌印信、独主卫事的局面。此时,他们正忙于筹备迁徙,故这一争端暂告中止。
正统五年(1440)迁住苏子河以后,董山与凡察的矛盾,又重新尖锐化了。第二年正月,以董山部属指挥使塔察儿等来朝,“为董山乞恩”,明廷遂升董山为都督佥事。这样一来,在官阶职衔上,董山便与凡察一样,可以平起平坐,互不相下。
凡察感到形势逐渐不利,遂想取消董山协同署事之权,欲图独掌,但遭到了明帝的拒绝。正统六年(1441)六月,明帝降敕,谕告凡察、董山说:“往岁冬,因尔一卫存留二印,已尝遣敕,谕尔凡察、董山协同署事,将新印进缴。今尔凡察乃奏董山不应署事,都指挥李章加等又奏保凡察独掌卫事,此事朕处置已定,岂容故违。敕至,尔等即遵依前敕,存留旧印,随将新印缴来。”《明英宗实录》卷八十。随即又令辽东总兵官曹义遣人往察二人不和之故及部众意愿,上报处理办法。
曹义召见凡察、董山,询问部众意见后,于该年八月上报朝廷说,“部落意向,颇在董山,而凡察怏怏,终难安靖”,建议增设建州右卫,“以处凡察”。明帝同意,于七年(1442)二月分建州左卫,设建州右卫,升都督佥事董山为都督同知,掌左卫事,都督佥事凡察为都督同知,掌右卫事,董山收掌旧印,凡察给予新印收掌,从二人奏保,擢升塔察儿等人官职,并敕谕董山说:“尔奏保都指挥佥事塔察儿等十人,皆尝效劳于边,悉升官职,听尔部分。……尔与凡察,旧本一家,今既分设两卫,特遣敕谕尔处大小头目人民,听从所愿分属。自今宜严饬下人,毋相侵害,以保尔禄位,延及子孙。”《明英宗实录》卷八十九。谕凡察之敕,亦与此同。
据辽东总兵官曹义的察询及朝鲜边将了解的下情,建州左卫的女真人,大多倾向于猛哥帖木尔之子董山,若按敕谕所说,“听从所愿分属”。那么,董山的建州左卫,人员理应比右卫多得多。不管怎样,董山总是基本上取胜了,成为建州左卫的“掌卫事”都督同知。
分卫之初,三卫之中,建州卫最强,右卫次之,左卫最弱。建州卫第一任掌卫之人,是有名的酋长阿哈出,其女于洪武年间嫁与燕王朱棣。从阿哈出到其孙都督佥事李满住,祖孙三代,没有遭到重大打击,四十余年的经营,兵强马壮,人丁众多,家赀富豪,是当时女真各部实力最强的大酋长。右卫的凡察,虽经变乱,但毕竟年富力强,又独掌了一段卫事,也聚集了相当多的人员。左卫董山,处境最差,父兄惨死,祖产尽失,年轻望浅,人丁不多。但是,形势是不断变化的,由于董山的艰苦奋斗,尽量利用明帝的厚待,招兵买马,势力迅速膨胀,兼之李满住、凡察相继老病,不到二十年,董山便一跃而为威震各部的女真名酋了。
董山掌卫初期,对明朝中央政府十分恭顺,多次入京朝贡,一再遣派属下头目奏报消息,引导部众效劳边疆,得到明廷好评。兼念其父死于国事,从优礼遇,厚赐布帛,允其购买耕牛农具,又从其所请,由都督同知晋为右都督,袭其父故职。可是,明朝官将,常欺女真,勒索银财,招致女真严重不满。董山又看到蒙古也先势大,屡攻明朝,并曾掳获正统皇帝,因而更改初衷,乘机作乱,伙同李满住、凡察,多次入境劫掠人畜,杀害官民。
明廷初因忙于应付蒙古,抽不出军队,又恐三卫进一步和“北虏”联合,只好对董山等人采取招抚、劝诱和训诫的方式,但内心十分恼怒,一待边警稍弛,立即决定发兵征剿,并派使往谕女真各卫,分化瓦解,诱令入贡。一向机警多智的董山,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为明廷会宽恕其过,便带领家属十余人及左、右卫大小头人,于成化三年(1467)四月,“以听抚来朝,贡马及貂皮”。明廷先以“山等常纵部落犯边”为由,集女真头人于阙下,降敕训诫说:
尔等俱系朝廷属卫,世受爵赏,容尔在边住牧,朝廷何负于尔。今却纵容下人,纠合毛怜等处夷人,侵犯边境,虏掠人畜,忘恩背义。论祖宗之法,本难容恕,但尔等既服罪而来,朕体天地好生之德,姑从宽宥。今尔回还,务各改过自新,戒饬部落,敬顺天道,尊事朝廷,不许仍前为非,所掠人口,搜访送还,不许藏匿。若再不悛,必动调大军问罪,悔将何及,其省之戒之。《明宪宗实录》卷四十一。宫殿周围,武士环列,重兵把守,四面被围的区区数百女真,怎敢反抗,只有忍气吞声,听其斥骂,还要“顿首输服”。出阙之后,董山等人气愤不平,部下指挥,有的“出谩骂语”,“褫厨役铜牌”,明帝又降诏痛责。董山等人更为愤怒,“扬言此还,即纠合海西野人抢掠边境”。宪宗令礼部遣行人护送(实即押送),并赐敕严厉训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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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太祖世系(4)
尔之先世,僻居荒落,后为部落所逼,远来投顺,我祖宗怜尔失所,赐与近边地方,使尔住牧,设立卫所,除授官职,父死子代,世世不绝。自尔祖尔父以来,或边方效劳,或岁时进贡,朝廷升赏宴劳,俱有定例。我之所以加恩于尔者不为不厚,而尔之所以享有室家之乐,官爵之荣,数十年间部落莫不听尔约束,邻封不敢辄加以兵,是谁之赐欤?尔等正宜尽心竭力,为我藩屏,以报大恩,乃敢悖逆天道,纠率外夷,寇我边境,掠我人畜……如或执迷不悛,以前寇扰边方,朝廷必调大军征剿,悔无及矣。尔等其省之戒之。《明宪宗实录》卷四十二。
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责、训诫和威胁,本已使得一贯骄纵的董山等酋长脸上无光,威风扫地,但问题还没有完,明廷并不就此罢手,一俟行人“护”送董山等到达辽东广宁,即命靖虏将军总兵官武靖伯赵辅等宣读敕旨,将董山拘留,遣其家属数人还告部落,责令归还所掠人口,不许再犯边境。七月二十七日,董山等一百一十五人被带到帅府,听旨之后,愤恨不服,“逞凶肆詈,袖出小刀,刺杀通事”,在驿“夷人”哈喏哈等一百零一人,亦各持刀,乱刺馆伴兵卒,但人少势孤,被赵辅捕捉,杀死董山等二十六人,其余押于狱中。
九月二十四日,明令赵辅等率兵五万(朝鲜记载为七万八千),征剿建州左卫、右卫,生擒九十七人,斩杀六百三十八人,俘获男妇一百五十一人,“获其马牛器仗无算,焚其巢寨,房屋一空”。朝鲜国王亦奉明帝诏旨,遣中枢府知事康纯率兵一万余,进攻建州卫李满住部,斩李满住及其子古纳哈等三百八十六人,生擒李满住之妻等男妇二十三人,获牛马二百二十九匹,焚烧庐舍一百九十五座及其积聚二百一十七所。
骁勇善战的女真名酋董山,中了明廷之计,就这样杀身问斩,家破人亡,努尔哈赤的祖先遭到了第二次大的灾难。
董山有三个儿子,长名拖落(又写为脱罗、妥罗),次名脱一莫(妥义谟),三名石报奇(锡宝齐篇古)。石报奇就是努尔哈赤的四世祖,其子福满,追尊为“兴祖直皇帝”。成化五年(1469)七月,脱罗“悔过来朝”,建州左卫都指挥佟那和劄等奏保脱罗袭父职,帝命降袭都指挥同知,“令统率本卫人民,依前朝贡,再犯不贷”。脱罗对明朝中央政府十分忠顺,亲自进京朝贡十二次,并以“在边有传报擒送之功”,升为都督佥事。弘治十八年(1505)脱罗病故,其子脱原保袭职后,亦朝贡不绝。
第三节 癸未起兵(1)
一、 “景祖”、“显祖”之死
福满之子景祖,名觉昌安、觉常刚,明人称为叫场或教场,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祖父,顺治五年(1648)追上谥号为“景祖翼皇帝”。显祖名塔克世,亦写为塔石,明人称为他失、塔失,是努尔哈赤的父亲,顺治五年追尊为“显祖宣皇帝”。
关于觉昌安、塔克世的身份、势力及其行动,明朝官将及士大夫有些评述,但其说不一。有的说,觉昌安是建州卫左都督。万历末年曾到辽东察看边情的司业张鼐,在其所著《辽夷略》中指出:“佟教场,建州卫左都督佥事也。”
有的认为,塔克世当向导有功,被明宁远伯李成梁封为指挥使。马晋允著的《明通纪辑要》说:“王杲不道,歼我疆吏,成梁因他失为向导,遂枭王杲于藁街。他失者,叫场之子,杲之孙婿也。因以杲之余地与他失,使为建州左卫指挥。”
沈国元的《皇明从信录》,陈继儒的《建州考》,黄道周的《博物典汇·建夷考》,程开祜所辑《筹辽硕画·建夷考》,皆未载明觉昌安父子的官衔和身份。
清廷修的《武皇帝实录》、《满洲实录》、《高皇帝实录》、《满洲源流考》等书,也未提到景、显二祖的头衔。这样一来,明清文献,或含混其词,不予说明;或人言各殊,莫衷一是。究竟觉昌安、塔克世有无职衔,系何身份,势力强弱,就成了一个需要查明的问题。
明人的记载,都是努尔哈赤兴起以后的追述,难免不夹有偏见,或系道听途说。清朝的官书,又有为亲者讳的缺点,皆难完全依以为据,不如明辽东官员的报告更为可靠。
抚顺马市,是建州女真与汉民交易货物的地方。万历六年(1578)四月初七日,任大顺被委任为定辽后卫经历,前往抚顺城更替副断事罗厚,负责“抽收夷税银两,抚赏夷人”,七月初八日离职。任大顺于八月开具了在任期间“抽收夷税”、“抚赏夷人”清册,上报巡抚。这份清册虽有残缺,但直接讲到觉昌安的有三次:
(五月)初三日,落雨。夷人叫场等四十五名到市,与买〔卖人等交易,行使〕猪牛等物,换过麻布粮食等货,一号起三……抽税银八两二钱一分五厘。
(五月)初三日,抚赏买卖夷人叫场等二十三名,牛二只价〔银七钱五分,猪一〕只价银一钱,盐一百五十五斤价银六钱二分,共用银一两四钱七分。
(六月)十二日,抚赏买卖夷人叫场等二十一名,牛一只〔价银……〕〔猪〕三只价银三钱七分,兀剌一双价银七分,红布四匹价银四钱八分,盐二百七十斤价银一两八分,共用银二两二钱八分。辽宁省档案馆藏明档,乙105,万历六年八月《定辽后卫经历司呈报经手抽收抚赏夷人银两清册》。
这是当时万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