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覆雪是在顶着还未好的身子去清剿完余党后才赶了回来,萧泽林在镇北侯耳边喊了半天,他才艰难的睁开眼睛,镇北侯的将死之相太过明显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过今晚了。
他想去拉姜覆雪的手,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对他来说也已经十分困难,姜覆雪瞧见便立马回握着,凑近了些听镇北侯的遗言:“这些年,我愧对他们母子,如今,我要……我要去见云谙了,我的阿临,我放心不下他,覆雪,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我今天,把阿临托付给你,你,教他做人,打仗,都好,不要跟我一样不要他……”
他的声音实在是沙哑,好似破风一般,但姜覆雪能听懂。他眼角泛红,用力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的答应镇北侯:“您放心,我会照顾他,也会教他行兵打仗,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得到承诺的镇北侯点了点头,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阿临,是个好孩子,只是缺少管教……你要让他以后,好好听你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害他。”
话完,姜覆雪感觉到那只握着他的手散了力气,镇北侯已然死去,眼睛却还是在盯着姜覆雪。
秦尽崖有些说不出话,他垂着头,姜覆雪不知道那些话他有没有听进去,“老师很担心你,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绝情。当年你母亲病逝,不是他不愿回来,是沽荆主帅不可无召入京,他若是回来了,便会被陛下当成反贼诛杀。”
秦尽崖回头看他:“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姜覆雪苦笑:“我当时回来是瞒着老师的,以我的军衔私自回京会被处分,但也没像老师那样严重,总得有个人替他回来看看妻子,也总得有人在那个时候陪着你。”
秦尽崖哽住了,亲卫又在身后接话:“小侯爷你是不知道,那次将军回去看你,给侯爷发现,回来时要不是其他人拦着替将军说情,侯爷当时就要斩了将军,后来亲自打了将军七十军棍,别说留情了,简直是往死里在打,将军躺了几个月这件事才算了了。”
姜覆雪回头看了亲卫一眼,亲卫立马闭了嘴。
秦尽崖终于知道这两天堵在他心里的是什么东西了,他不敢想,那个时候的姜覆雪应该是十九左右,被镇北侯往死里打了七十军棍,这跟要杀了他真没什么区别。
他很努力控制,但声音还是有些哽咽,“他就是个不近人情的混蛋,你没必要为他那么卖命。”
他背对着姜覆雪,不知道姜覆雪此刻什么表情,只听见姜覆雪淡淡开口,“他要罚我只是为了震慑军威,不是真想杀我,他是主帅,主帅若是这般顾忌情感,他还怎么领兵打仗,他心里是惦记你的,只是军有军法,迫不得已。”
姜覆雪有一件事没有告诉秦尽崖,当时镇北侯打完姜覆雪后跟他道了谢,却也直白的说明希望姜覆雪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他希望姜覆雪是个有担当的将军,不是这样意气用事。但这种话说到秦尽崖耳朵里总归是不太好的。
秦尽崖抬手用手臂擦去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我知道了,我不会恨他了,但我也不会原谅他。你也不必再为他说好话,他确实对不起我。”
姜覆雪看着雪停后远方露出轮廓的城墙,应了一声,“嗯。”
京城里,皇帝收到了一封密信,此时他正在检查太子的功课。
这封信是他在沽荆的眼线送来的,信里说,姜寻带着秦临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沽荆,沽荆百姓也很热情的迎接了他们,但姜寻没回沽荆的将军府,直接去了大营。之后就没入过城,眼线跟着百姓借着送粮食去了趟军营里,没看见姜寻,秦临倒是见着了,他好像刚进去就犯了什么事,其他兵在训练的时候,他跟另一个新兵背上压着铁石在跳鞍马。
皇帝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把密信递给了太子,其实太子看不大出来这有什么不对,军营肯定是严格的,犯了错就罚也很正常,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什么问题,但也不敢出言妄论。
皇帝看他那副样子就止不住的叹气,“姜寻倒是会做给我看。”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他在告诉父皇,他不会重用秦临。”
半响,皇帝摇了摇头,让太子把密信烧了,看着太子全程云里雾里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太子也许立错人了。
但实际上也确确实实是皇帝想的太多了。
秦尽崖进了军营后也没见过姜覆雪了,他好像很忙,刚回去就出关了,很久都没回来。
秦尽崖这两天都是跟着姜覆雪的亲卫,是之前回来路上一直照顾他的两个亲卫之一,他记得这个人叫冯梧。
冯梧性格很好,也很有耐心,带他去把名字入了军册,安排他的住所和新兵练兵的方阵,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别担心,都可以直接去找他。
秦尽崖知道,冯梧是听姜覆雪安排的,所以对他才显得那么上心。秦尽崖心里其实挺烦躁的,他不想搞得自己很特殊,也不想一直麻烦姜覆雪。
但秦尽崖也没想到,他确实是很快就去麻烦冯梧了。
新兵阵营里,他在对练时遇到了一个叫蒋昭的新兵,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蒋昭跟他不对付,只是对练而已,上来就莫名其妙打量他一番,然后哼了一声,说了句,镇北侯的儿子居然是这副鸟样。
然后秦尽崖就冲上去跟他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