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过去了,秦逍也长高了不少,也不似之前那般畏畏缩缩,性子开朗了许多。
秦尽崖不太关心林陆这对夫妇吵什么,只上前去问秦逍有没有看见姜覆雪。
秦逍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父亲?我方才回府里看是看见了,但父亲只交代了让我替他喂一下阿雅,然后他就出城了,应该是出城了吧?”
阿雅就是那只驼鹿。
得不到答案秦尽崖有些烦躁起来:“什么叫应该是,你再想想,覆雪到底出没出城?”
“去去去。”陆挽歌连忙把秦逍推到一边,秦逍虽然莫名其妙,但又被陆挽歌瞪得不敢吱声。“阿逍这孩子看着脑子笨,你问他当白问,侯爷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被陆挽歌这样一提醒,秦尽崖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清明。
谢过陆挽歌后秦尽崖便叫人牵马来,急匆匆的出城去了,秦逍看他这么急,还以为姜覆雪怎么了,上了马就赶紧追着秦尽崖一块往城外去了,校场的兵看见他两走得匆忙还以为怎么了,多看了两眼又被魏教头骂了个狗血淋头,是再也不敢分心了。
等这对便宜父子一起离开后,林在琴才小心翼翼凑到陆挽歌身边问,“今日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他两都要出去?”
陆挽歌少见的没有翻白眼,看着自己小丈夫这傻不愣登的样子叹了口气,“清明,笨死了……都快晌午了,我们也去给蒋将军和他的家人们烧点纸去。”
许是也发现自己确实是笨,又或许是想到了从前蒋昭还在时的场景,林在琴也难得的沉默了会儿才点头跟着陆挽歌走了。
秦尽崖和秦逍是在离官道不远处的黄旗坡找到姜覆雪的,秦尽崖记得很久以前,姜覆雪曾经告诉过他,沽荆的将士死去,若不是本地人,便在这黄旗坡埋下逝者的信物或者贴身物品,以此祭奠将士们留在沽荆战场上的亡魂。
秦尽崖想,大抵是姜覆雪把姜夫人和罗河以前寄来的一些什么信件埋下去了,信物的话,姜覆雪定是舍不得埋入土的,那对他来说,是至亲挚友留下的仅有念想。
秦尽崖和秦逍都没有上前打扰姜覆雪,秦逍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于是自觉站远了,而秦尽崖则是站在坡下,离姜覆雪没多远,姜覆雪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也许是想起来往事,也没发现有人来了。
秦尽崖伸手摸着手腕上还系着的红绳,看着姜覆雪的背影,秦尽崖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
他总觉得现在的姜覆雪看着太凄凉了,可他又明白,这个时候姜覆雪不需要他。
姜覆雪给面前的几个酒杯也倒上了酒,看着酒水被风吹起小波澜,姜覆雪笑了声,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
姜覆雪突然想起那十几年前的一个初夏,他那两个最好的兄弟拉着他下溪捉鱼,三位皇子们虽然注重身份,但偶尔也会跟着他们烤鱼爬树。等玩疯了,被姜大学士抓到,就等着挨打吧,姜大学士扬起的教鞭打在身上真的很疼,罚站时罗溯和余小姐会来给他们送吃的……那个时候,夜里的京城还有萤火虫。
“旧江山,浑是新愁。”
少年们总是爱结伴同行,彼时天高海阔,心比天高。
如今天下局势已定,当年的那些人,被抬上皇位的自斩城下,求无忧无虑的血染龙椅,愿保百姓安生的长眠异乡。
活下来的,是这么两个罪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
姜覆雪又喝了一口酒,随后笑了出声,他从未觉得桃花酿这般难喝,这般苦涩。
……终不似,少年游啊。
秦尽崖就在坡下听着姜覆雪念叨完这些,又看着姜覆雪喝完酒把面前摆放的杯中酒尽数撒下。
也许是因为今日自己不在姜覆雪的身边,所以这几年过去了,秦尽崖是第一次感觉到姜覆雪对于过去而产生的悲伤。
姜覆雪一转身,就看见在坡下守着自己的秦尽崖,冷风吹过,姜覆雪愣了一瞬,回过神来还看见了在远处站岗似的秦逍,他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只走到秦尽崖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回去吧,今晚想吃烤鱼了。”
秦尽崖应道:“好,我给你做,让阿逍去买鱼。”
晚上姜覆雪还真就吃到了烤鱼,白日的沉闷也算是在这一顿饱餐中消失不见,饭后秦逍自觉的去洗碗,姜覆雪则是躺在院子里摇椅上看月亮,秦尽崖给他盖了张小毯子,说夜里冷,怕他着凉,姜覆雪就也不好拒绝秦尽崖的好意了。
洗完碗的秦逍瞥见自己两个便宜爹在院子里聊着什么,也不敢打扰,麻溜回自己屋里歇下了。
院子里的姜覆雪正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嘀咕道:“阿临,你说,我死了,会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啊?”
说着姜覆雪还回头看了眼秦尽崖,但秦尽崖却沉默不语,姜覆雪还以为他会反驳自己一句说什么不要说晦气话之类的,但秦尽崖什么也没说。
姜覆雪歪头看了眼秦尽崖,秦尽崖便伸出手拉住姜覆雪的手,垂着头道:“很多事情,其实我都没和你说过,是我心中想的,不太干净的想法。”
姜覆雪就这么看着秦尽崖,听着他的自白。
“最开始,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你不愿意爱我,那我就把你困在我的身边吧……但说白了这也只是我的私愿。我很矛盾对吧?自私的是我,装豁达的还是我……覆雪,我真的很爱你,但我不能因为我的爱把你囚在这一方天地里,你是大将军,生来就是要保家卫国,受百姓爱戴的,我怎么敢把你的梦想关在我在肮脏痴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