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启夏门离开,向东一路驶向曲江池,消寒会设于芙蓉园内与曲江池两地,王元宝财力雄厚,花了极高的价钱才租下这长安城东南隅的两大绝景。
曲江池畔,座落着无数亭台楼阁,因深冬结冰极厚,无法人力凿开,便撤下了画舫,包下池畔所有酒楼,供文人宴饮。
曲江池的各个入口小巷都有王元宝的家奴看守,这场盛会,可谓名动天下,使得各地文人纷纷赶到长安相聚,以诗会友。
“入宴的要求十分简单,”家奴拿出纸笔,“只要郎君在这上面题诗一句,盖上私印即可。”
苏荷推着李忱,在一旁观看,听到入会要求后,李忱笑了笑,“商人不愧是商人,又岂会做赔本的买卖呢。”
一名穿着简朴,面容枯瘦的男子走上前,提笔开始挥洒。
识字的家奴跟随念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只见他从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破旧皮囊里掏出一枚印章,沾上些许朱砂,在麻纸上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四字印——少陵野老。
男子尚未到不惑之年,却显得很是沧桑忧郁,身上的值钱之物,恐怕只剩他手中那枚印章。
“请。”
家奴指了指身后。
“少陵野老…”李忱看着入内的男子,憔悴不堪,“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他就是仅次谪仙人的大诗人,少陵野老?”
文喜随着李忱的话望去,“怎的如此落魄了,小人一时间竟没能认出来。”
“如今大唐的才子,都沦落成这般田地了。”
李忱摇头,“朝多君子,野无遗贤,岂非笑话。”
“诸位。”
家奴将他们拦住,指着一块牌子说道:“瞧诸位衣着,不像寒门,此次消寒会,需依我家主人规矩办事,诗、词、歌、赋随意,可以是从前之作,不用即兴。”
文喜与苏荷都将目光转向了李忱,家奴也很识趣,拿出纸笔递到李忱跟前,“看来这家的主人,是小郎君您。”
李忱笑了笑,同那家奴说道:“我家有些特殊,并非是某做主也。”
随后提笔,仅写了四个字,家奴吃惊,“长安万年…这…”
几个家奴对视,为难道:“小郎君莫不是在戏弄小人,主人的消寒会不收取任何银两,里面的吃喝也全由主人一力承担,入会者只需这一个要求,您…”
“诗词歌赋随意,可是你说的。”
李忱道,“我已经写了。”
“好吧,还请小郎君盖印。”
家奴无奈,却也不敢招惹眼前这对衣着与气质皆非凡的年轻人。
然李忱却摇头,“没有印。”
感觉被戏耍的几个家奴,其中有一个脾气冲的,便想动手揪住李忱的衣襟,“耍我们呢…”
苏荷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家奴的手腕,使其动弹不得,“你?”
被握疼了,家奴眼里传出一阵惊恐。
紧接着,文喜将腰间的银符拿出,“这个够不够?”
几个家奴愣住,于是凑拢在一起嘀咕,“连侍从身上都配银符,可见轮车上那人的身份,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是啊,那女主人身上的可是狐裘,连主人都不曾有。”
“怕是哪位王孙公子白龙鱼服出来游玩了。”
经过他们一致商议,决定放行,而后报王元宝,“诸位贵人,曲江池请。”
“盖印与鱼符,怎么看也是后者引起的动静比较大吧。”
苏荷说道。
“我从来不在字画上盖章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