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偶尔有消防队和部队的车辆驶过,一些重要部门有118旅的坦克或装甲车停在门口,哨兵无精打采的来回趟着步子。
车子在县委大院停下,雷兴翰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自己休息的帐篷;他现在迫切想在真正的床上躺一会;哪怕只靠半个小时也好,天一亮就会有更繁重的工作在等着他。路过指挥帐篷的时候向里张望了一眼:朱运泽正埋头跟几个看上去象是企业经理主任的人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那是在安排刚搬迁来的企业驻地,黄振伍已经四仰八叉的倒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
“辛苦了,兄弟,哥哥可不陪你了。”雷兴翰在心里对这位好帮手念叨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帐篷里隐隐有灯光。
满怀疑惑的拉开布门,猛一眼看见妻子鲁晓云一手揽着女儿燕熙半躺在行军床上……
几个月来的极度疲惫、紧张、担忧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热流释放了出来,雷兴翰像被抽了筋似的跌坐在地上。
凌晨四点,179旅机械化2营自西浦到莲下11公里防御阵地上,6连连长王必成已经扛着灌了铅的腿在分配给6连的公里正面走了不知多少趟。刚在一个泥包上坐下,又接到营部电话叫他和连队干部立即赶到营部,无奈只好咬咬牙起身。
“NND,这哪是机械化部队干得活!”王必成一边暗骂着,一边啐掉一条衔在嘴角的草杆。
分给2营的阵地夹在1营和3营中间,2点钟不到部队就开了上来,先由旅工化营筑城分队配给他们营的一部挖壕机一路平推,刨了条1米8深,3米5宽,十来公里长的“W”字型交通壕,挖了36个步兵战车进出掩体。接下来的活就得弟兄们使小锹自己干了,一个排要管1公里有多,1个兵负责60多米,铺平坑道、挖射击掩体、修防弹转角、掏掩蔽所防炮洞、装泥包。已经几天马不停蹄的,半夜的时候受了那顿山崩地裂的惊吓,现在又要求在天亮前修筑好工事,可把弟兄们整惨了。眼看阵地有了个大模样,有几个战士实在熬不住趴在泥包上就睡过去了。
“高常路,你个松包,起来,起来,活还没干完呢,你们几个先把伪装网铺上,嗨!听到了没有。”3排长粗暴地摇晃一个躺在壕沟的泥浆里满身泥斑的战士。
“时间太赶了,” 王必成边走边想“能搞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阵地前两百米处,修筑工事任务较简单的营迫炮连战士正在从缓慢行驶的卡车上撒部铁丝网圈,不时向铁丝网中间插一根固定竿或在铁丝网上挂一颗照明弹,更远处隐约有几个人影在树丛中若隐若现,那是营侦察排在最后检查已经布好的地面感应器和无线电击发定向雷。
营指挥所设在离324国道不远的小树林边,掩蔽所里,由小发电机供电的灯光忽明忽暗。
王必成等人钻进掩蔽所,看见营长杨松光拿着份文件正和营连干部们说着什么,教导员张根忠往连干部手里派发着文件的复印件:
“营长,这样不行啊,弟兄们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能不能轮班休息会。”
杨松光扭头瞪着,眼睛红得程度把王必成吓了一跳。
“就你TMD知道爱兵如子,你还以为是拉练演习作野餐呢,知道现在啥情况吗,你看看旅部发来的动员令。”
王必成从张根忠手里接过文件一看:只是薄薄的几张军用笺,他草草看了几行,一下子傻了。
“1932年?娘啊,这回玩笑开大了。”
“旅指让咱们把真实情况跟战士们如实通报,一定要想方设法稳定指战员的情绪,积极统一思想,利用这次千载,不,亿载难逢的机遇,作为中华民族真正伟大复兴的契机……。”教导员张根忠始终兴致勃勃,神采奕奕,精神亢奋,看来他早有内部报料而且对这件事情真的实现兴奋不已。
“啊……,”王必成张着嘴半天没说话,被这突然的奇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凌晨5点,第179旅旅长丁学熹带着简单的随行人员在营干部陪同下到6连视察动员。在此前,他已经和旅政委蒋渭分头行动各自深入到连队“巡回演讲”了两个多小时了。
丁学熹穿着笔挺的将校呢军装,胸前佩带勋章,沙哑着嗓子发表了激动人心的煽情讲话,旅首长简单回顾了中华民族百年来不堪回首的屈辱历史,说到动情处不禁就有两行浊泪从棱角分明、沟壑纵横颇有男子汉气概的脸上滑下,话锋一转,旅首长又热情澎湃的展望了由一支现代化武装带领中华民族走向未来的光明前景。“压轴节目”是带领官兵振臂高呼口号。
动员完毕,旅首长又努力跨着稳健笔挺的步子走进队列,同士兵们亲切握手,甚至拥抱,不时的停下来挥拳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连队也复以山呼海啸的回应。
完成这一套半个来小时、操练多次的程序,丁学熹等拖着疲倦的身子坐上吉普车又要到下一个连队继续动员,车子开动前还探出身子小声嘱咐连干部注意士兵情绪变化,耐心细致作好思想教育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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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雷兴翰在妻子甜蜜的拥吻中甜睡了一个多小时,睡梦中自己一会儿穿着便服开着自己那辆大切诺基在北京五环上兜风,可以感觉到脑后鲁晓云甜蜜的注视,燕熙在后座对着窗外兴奋的大喊大叫。一会儿一家人又在香山脚下口子肥羊火锅吃涮羊肉,鲁晓云笑眯眯地将一勺烫熟的羊肉放进他面前的小碗里,燕熙撅着小嘴说妈妈偏心,小手乱扬将一个花生酱碟打落在地上,雷兴翰猛地一下惊醒。
迷蒙中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梦境,那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和晓云都太忙,在家见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奢谈全家出去兜风和上馆子。雷兴翰谦然的想,一定是平时顾家的太少,歉妻女的太多,才会在梦中出现如此温馨的场面,聊寄良心的不安。
抬手看看表已经六点半了,一丝霞光从行军帐篷的窗户投了进来。难熬而又永世难忘的一个长夜啊,终于过去了。
雷兴翰在床上轻轻舒展了一下四肢,不敢动作太大,床太小了,动作大了非把老婆孩子掀到床下去。
鲁晓云侧躺在床的内侧,一缕秀发从额角上散落下来,发梢垂在小巧秀气的鼻尖上,被均匀的鼻息吹得一起一落,看的雷兴翰心里痒痒的。燕熙躺在他俩中间,小脑袋向着母亲微仰着,一只脚霸道地跨在母亲的腰上,脸上有一个蚊虫叮咬的红点,在睡梦中小手还不时在脸上挠痒,只是总挠不准。
雷兴翰小心地翻身下床,尽管动作已经很轻了,铝合金行军床还是发出很响的吱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