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他也不休息,穿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就从王府出去,无奇拉都拦不住,只好苦哈哈地嘱咐叶澈好好看着世子。
叶南免出了府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便直接朝着淮南侯府的方向走去。
到了淮南侯府,整个府中冷冷清清的,每个人都好似没有血肉的机器,死气沉沉的,这是叶南免第一次感觉到淮南候府的风气有多坏,真切地体会到蔡文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一种怎样糟糕的环境中。
他想,若换作是他,定是活不下去的吧,难怪那天蔡文突然说活不下去了。
叶南免突然一刻都不愿意待在这里,他加快了步伐走去蔡文的小院。
蔡文的院子里永远都有生机勃勃的绿色,无论春夏秋冬,他这小院子里总有一些花草树木是绿色的,这会儿在这全是白茫茫的雪地上显得尤其显眼,这也应该是这座府邸唯一一处有生气的地方了吧!
叶南免来的时候,蔡文坐在屋子里,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到叶南免来了,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放松和解脱,好似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朋友,其实他们不过才几天没见而已。
叶南免经常会来淮南侯府与蔡文聊聊天,知道他一个人在这府里寂寞,每次来也总是会带上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有时候连带着杨炎御和叶南清也会过来,反倒是很少去将军府和三皇子府了,还被叶南清和杨炎御抱怨,说他喜新厌旧。
“我刚才还在想你有多久没来了,这冬日的第一场雪一个人赏着实有些可惜,不曾想你竟被我盼来了。”
叶南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蔡文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似看到了救赎,看到了希望,带着绝望和解脱。
可是绝望和解脱本来就是矛盾的,他也不可能成为别人的救赎,他不过也是一个需要人救赎的可怜之人罢了。
叶南免只当是没休息,兴许看错了,道:“这几日都在习武,又忙着一些其他的事,故而今日才来看骥成兄,骥成兄身体不好,怎的也不生暖炉,屋子里如此冰,莫要着凉了才是,早知道我应该带些补药过来的。”
蔡文笑着摆摆手,“不必麻烦璆鸣了,你拿来我也用不着,我只是想体验一下那些寒冷的冬日里没有暖炉和火墙的普通百姓之家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冬日的,不过却没体验出什么来。”
蔡文认真地看着他,微微拧眉,才道:“可是出何事了?我看你神色很不好,好似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
叶南免却只是摇摇头,“不要紧,就是昨晚没睡好,今晚补回来便好。”
蔡文对他这话明显持怀疑态度,不过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说什么,重新起了个话头,“若是因为遇到不能解决之事可以与别人商量,南风公子做事果断干净,你可以与他多说些,即便你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他终究是你的兄长,看得出来,他对你这个弟弟也很在乎,也总能帮到你。”
蔡文看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停下了话头,也总算知道了为何今天叶南免身上如此重的低气压了。
叶南免闭上了眼睛,脸往别处偏去,全身都透着一股子颓废和无助。
蔡文这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模样,以前无论受到了何种打击,像他们这种世家出身之人,总会习惯性地时刻注意控制自己的表情,叶南免更是那种不愿将自己的痛放在脸上给别人看之人。
蔡文猜也猜得到,能够令叶南免露出如此神情之人怕是也只有他兄长了,而且此次事情应该还极其不简单。
蔡文忍不住怀疑:“我以前一直与他说的从心,真的是对他好吗?随心的感情或许在别处能够得到结果,但在这对兄弟身上真的有等到结果的那一天吗?”
“可是你与南风公子有什么误会,不若说出来我给你分析,总比你自己一个人憋着不说难受。”
叶南免却摇摇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该怎么跟别人说,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懂得,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很痛苦,却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痛苦。
蔡文看他不想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个个九连环环,道:“你看看,你上次带来的这些环我可都解开了,一个不差,不若你试着将它重新组装回去吧。”
叶南免将那些环拿过来,认真看了看,组装了很久却都没有组装成功,最后也失了耐心,干脆不玩了。
蔡文心里叹了口气,又将那些环一个个装回去,摆放在叶南免面前。
“无论发生何事,只要静下心来,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若静不下心来,即便如这简单的九连环,那也是解不开的。”
叶南免露出他来到淮南侯府的第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多谢骥成兄,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不过许多事或许只有经历了才知道,说的终究太过容易了些,故而人才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蔡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蔡文甚至猜想,若是叶南免没有对他兄长产生那种感情,恐怕这一生他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安慰在面对真正的痛苦时,才会显得苍白无力。
叶南免冒着风雪又回到王府,走进院子时就忍不住看那扇门窗,入目的却还是黑暗中白茫茫的一片,并没有看见他心目中想看见的微微闪烁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