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贵将沈家灭门案掐头去尾地简要说了一点,就见潘老爷子手指上夹着的香烟也不再晃动,那烟雾兀自静静地缭绕着,远看竟然有点张牙舞爪。客厅里如这般安静了一刻钟后,潘老爷子才好像是重新找回了声音,只是声音有点发沉:“你们是怀疑丁大国?”
周启国没有表态,只是模棱两可地道:“算是在调查排除的阶段中。”
那就是丁大国依然有嫌疑。潘老爷子脑海里浮现一出苍老枯败的面容,一双眼睛如两滩死水,这样的人会忽然发狠灭了沈家一家吗?他不想让自己去怀疑,可他不得不承认目前丁大国确实有作案动机,他只觉得胸口有点发堵,但依然回答起了周启贵先前的那个问题:“丁大国对沈家是恨之入骨的,毕竟丁玲是被沈涛折磨死的,虽然沈涛坐了三年牢,但和丁玲付出的代价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丁大国心里一定有极大的怨气,尤其是沈涛三年后依旧好死不死地赖活着。但是——”,说到这里,潘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丁大国辩解下:“丁大国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他哪里有能力杀得了这么多的人呢?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丁大国是个苦命人。”
周启贵在听完心里对丁大国所遭遇的一切也觉得确实可怜,可是这并不能排除他有着作案的动机,他将茶水递给了面色有点难看的潘老爷子,认真地说道:“老爷子,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们始终是以事实为依据。”
潘老爷子自然懂这些,只是人老了,从刑警岗位上退下后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早就听不了这类惨事。周启贵见潘老爷子面色好点了,这才继续道:“老爷子,您现在还记得丁大国的住址吗,或者说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想要去亲自看看他。”
潘老爷子闻言,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从电视柜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卷边的笔记本,他翻了好几页,才微笑道:“找到了,没想到墨水还没有褪。”
周民拿出笔记本将上面记录的地址和电话都记了下来,两人也不再多耽误,与潘老爷子告辞后,两人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面馆凑合吃顿午饭,吃完面两人并不急着马上去见丁大国,周启贵决定和周民先去思源社区居委会见一见居委会主任,丁大国是这个片区的居民,居委会主任或许对旁人不了解,但是对丁大国这样的失独老人一定非常熟悉。
第27章此人
周启贵和周民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思源社区居委会,一个身材丰满、烫着一头大卷发的女人正被两个老人和四个中年人围在中间,六张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隔得不远,周民都能看见从六张嘴发射出来的嗯唾沫液,那女人也厉害得很,左摇右晃地完美避开了这些唾沫攻击。周启贵拦住一个胸口戴着党徽,明显是工作人员的男人,问道:“居委会的蒋主任,是哪位?”
男人回头指了指,手指的方向正是之前那个波浪头女人。周民冲着那女人的方向喊了一声:“蒋主任——”
那女人耳朵一动,精准无误地将目光锁定在了周启贵和周民的身上,她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出口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对着那六个人好言好语,然后又抬手指了指周启贵的两人的方向,终于那六个人为女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片即将拆迁了,每天都有人来咨询户口的问题,我们这儿户口都冻结了,不让进也不让出,这些人倒好非要在户头上增加人头,解释不通解释不通”,女人一见面就开始不听地叨叨,说了半晌才发现把两人给晾着了,忙挂着讪笑,问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启贵出示了警官证,原本笑容满面的女人顿时收敛了笑,神色严肃了几分:“原来是警察同志,去我的办公室吧。”
走完一条锃亮的白色地板铺成的走廊,蒋主任的办公室就在尽头,两间打通成了一间,蒋主任是典型的基层社区工作人员,身上带着一股子自来熟,不到两句就可以神色自如地自说自话,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不耐烦。
坐下之后,蒋主任倒也没有再啰嗦,长话短说地道:“你们说的这个丁大国,是我们社区的低保户,也是区里面挂上号的困难党员,逢年过节我们都有给他进行慰问。我是三年前才调到这个社区工作的,所以丁大国的情况都是听同事们和街坊邻居们了解到的,说是他的女儿在十四年前生病去世了,老伴比女儿离开的还要早,早些年他就和女儿相依为命,不过他女儿后来被拐到农村当媳妇儿,后来还解救出来了。这套房子以前是农机厂的宿舍楼,这片以前都是农机厂家属区,但是后来城市规划,农机厂被纳入到了拆迁范围,这一块一块儿的拆迁,也差不多了十几年了。今年就轮到丁大国他们那个小区拆迁了。我们都说拆迁了好,拆迁后丁大国能拿到几十万的拆迁款,用这些住养老院过完剩下的日子也不错,至少不用像之前住在半截儿被人赶出来了。”
周启贵问:“他并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还住过养老院?”
蒋主任点点头又迅速地摇头:“他确实一直都住在这里的,但是中间有一段时间他住在养老院,不过很快又回来了,我们问过他为什么回来了,他说没钱被人赶回来了。”
“大概什么时候去养老院,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周启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