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乔拨转马头:“也就是说……”
“孙权是个聪明人,当年曹刘尚,尚在对峙,他已经看出了汉家勃兴之势不可阻挡,故而弃了江东本据,直取辽东。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放弃了统一天下的大志,所求的,只,只是异域海外的王业。这是孙氏政权自上而下早,早就确定无疑的大政,根本不可能改变。”
邓范脸色严肃,而口气十分坚决,顿时让诸葛乔心头一震。
过去半个时辰,诸葛乔始终都在纠结,不明白自家兄长何必为了孙氏政权做到这种程度。
听得邓范这般说来,他立即顺着邓范的思路去想:“孙登在长安当着千石的郎官,有自家职务,并没有被拘押在牢里,朝廷也并不把他当做质子看待。孙氏若想要孙登回返,有明里暗里的手段可用,完全没必要派一队使者来掩护……”
“正,正是如此。”邓范连连点头。
诸葛乔身上一阵阵发冷,头脑却愈来愈清楚:“就算用得到这些使者……使者们安然回返,而孙登暗中潜藏于使者队伍,这才叫掩护。如今使者和孙登一起失踪,这是什么做法?本该力求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却办得这般声势惊人,唯恐朝廷不警惕,不戒备么?继续再想,就算孙氏有预先的万全布置,安排一个人与安排一队人的难度,岂可同日而语?这不是凭空给自家出难题么?”
这样想来,整桩事愈来愈古怪了。
邓范压低声音道:“所以,此事未必出于孙氏策,策动。背,背后,可能另有操纵之人?”
诸葛乔一迭连声问道:“是谁在操纵?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兄长……还有孙登和孙氏使者们,会在哪里?”
邓范瞠目结舌,摇了摇头。
诸葛乔自失一笑。邓范是常在边疆的武人,他对孙氏自然是了解的,可要他推断长安城里的情况,简直是问道于盲。而诸葛乔自己,又完全没有半点线索,根本无法继续推想。
此时天色已晚,夜空一片昏沉晦涩,像是一面巨大的铁幕,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两人立马道旁,脸色比天色更黑,头脑里一片混乱。
第1174章放火
再过片刻,有阵阵鼓声从来路传出,那是执金吾调派了更多将士,开始全面接管城中的搜查。纵横交错的道路上一片喧哗,精锐骑兵往来飞驰,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的行人们。
行人们也都感觉到了有远比火灾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他们加快了脚步,但每过一个路口,都要被仔细盘查了。看来封锁的范围已经越过了军营周边六坊,而扩张到了大半个长安城,其引起的动荡,实为近年罕见。
孙登和孙氏使者一行的失踪如此突兀,必定事前下了极大的工夫来准备。此时搜捕的声势再大,也未必能有多少结果。
但蒋琬又不傻,持金吾关平更是稳健之人。他们如此做,皆因只有确认周边诸坊和十二城门校尉皆无所获,丞相长史才可以促请卫将军黄权出面,名正言顺地命令长乐卫尉李丰,调查长乐宫的人员进出。
或许除了邓范和诸葛乔,也有人会怀疑此事未必出于孙氏策动,可实际办事之人,谁能因此而放松搜捕?长乐宫确实就是当前最可疑的一个方向,无论如何都不能轻忽。
邓范叹了口气:“我,我要回去啦,护送孙氏使者的任务办,办成这样,实在有损骠骑将军的威名。接着有司必定盘问,说不定还有责罚……我得想,想,想想清楚该怎么回答。”
诸葛乔满心牵挂自家兄长,可晚间寒风飕飕,他浑身湿透,越来越冷,脑子也快转不动了。听得邓范这般说,他哆嗦着,也叹气道:“无论接下去的情形会如何,你我傻站在路边无用。而朝堂大政若因此而有变动,又非我们所能置喙,罢了,罢了,散了吧。”
当下两人行礼散去。
邓范往骠骑将军府的方向慢慢去,半路上给各处军营调出的搜捕士卒让了四次路,本人又被拦住盘查了两次。直到经过北宫和武库间的时候,才撞上了从骠骑将军府出来打探的自家部属。
“将军!”一名小校激动地赶到:“我听说……”
邓范抬手止住他的言语,往他身后看了看。
在小校后头,另外有一小队骑兵跟着,火光掩映中,邓范见到骑兵首领的面貌,吃了一惊,连忙策马迎上几步:“赵司马,你,你怎么来了?”
这骑兵首领年约五旬,须发有些斑白了。他是赵云的部曲将赵律,后来归入雷远麾下,长期尊奉主母号令,负责雷远家宅之人。
赵律策马上来,向邓范颔首:“邓将军,出了这样的事,今夜城中必有喧扰。主母以为,邓将军或许也会忙碌,故而使我等跟随邓将军行事,并携来夜行所用的符信。”
邓范从骑士手中接过符信,郑重收起。
“如,如此最好。赵司马,我们抓,抓紧时间,去见一个人。”
“何人?”
“中军师杨仪。”邓范冷笑道:“是这厮建议,将孙氏使者安置在长安营驻地的!”
一行骑队卷地而去。
当年先帝即位,以六名重臣分领军政,其中权力和地位最高的,乃是丞相诸葛亮和大将军关羽。然而在朝廷平定河北、中原的前夕,关羽病逝于河东,其大将军的职权便分散于其余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