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会,似乎都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妈妈……是怎么走的?”他终于开口问。
“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
“她……一定很痛了,她是那样怕痛的人啊……”
“她一生最大的痛,难道不是爸爸您给的吗?她那么怕痛,难道您不是一刀一刀地扎向她的心?”赵子宜真的是无法理解爸爸,妈妈都已经走了,他现在这样旧情难忘,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我欠你妈妈的,永远都还不清……”
“没必要说这些。”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至少我要去见她一面。”
“妈妈并不愿意见你。”
“她……你妈妈她真的……到最后……都不想见见我吗?”
“她应该早已放下。大概猜到了你肯定也还是会伤心,她临走前说,她并不恨你。她说你们结婚20多年,甜蜜比苦涩多。相聚离散有时,不过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她教会我们,美好的回忆应该小心安放,一再翻阅其实已经不见得就是重情。”
“但是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呢?”她连最后表达歉意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不然呢?赵总难道还不懂,适当的遗忘,某种程度来说可能是另一种珍惜。我们都希望您能放下,一如既往地过您一家四口儿女双全的幸福生活吧。”
尽管知道爸爸会被自己锋利的词语割伤,但是这一刻,她更不想掩饰自己的愤怒和悲凉。
“我怎么能放下?……爸爸对不起你……这么大的事,你甚至都是一个人面对的……”
“爸爸,我已经成年,可以对自己和身边的人负责。坦白讲,我对您的生意和财产都没有兴趣。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我明白儿子对您和整个家庭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您把财产给您儿子也好,继女也好,我都没有意见,那是您的钱,您的自由。而我,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在您面前上演什么姐弟情深的戏码,更加不需要多一些莫须有的所谓亲人,那只会提醒我和妈妈那一段伤心的过往。
“我无法忘记小时候您是如此爱我,但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更加无法原谅后来的种种。但我仍然爱您,就如同您爱我一样,这种爱早已刻入我们的生命。所以我们都降低对彼此的要求,像现在这样,想起的时候见个面,忙碌的时候问候一声,各自对各自的生活负责吧。”
赵子宜站起来,准备离开。
赵明宪内心无比苦涩,“虽然我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但你们一直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到最后,都不让我再见见她……”他的声音充满痛苦。
在无数种离别中,这种毫无征兆突然失去,大概是我们最没有办法承受的。赵子宜知道,妈妈的离开,爸爸和她,都是最痛。
她的背影顿了一顿,终于不忍心,异常疲惫地说:“妈妈对您毫无拖欠。而您养育了我,亦已做得足够。我很感恩。亦是真心希望您幸福快乐。我们,都向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