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芝华沉浸在这仿若世外的桃花源里时,公司群的一条消息打破了这偷来的宁静。一直停留在传言里的大裁员落实到了芝华所在的部门条线,一次性裁撤了30%,芝华所对接的华北几个城市分部的同事就在这次的裁员名单中。
就在这样动荡的消息里,芝华结束了为期一周的乡村田园生活,把何后复留在家里照看父亲,自己独自返京。高铁很快,当天出发当天就到了,可芝华却希望这列车永远不要到站。一想起又要开始过那种没完没了赚钱还款的日子就头疼,而且现在自己还可能随时被公司裁掉。想到这,芝华没由来的冷笑了一声: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二天一早芝华刚进公司就发现气氛不对,大家都来得好早,办公室前所未有的安静,本来以为是裁员导致的办公室低气压,坐下来才发现部门领导的工位是空的。
芝华马上点开办公室五朵金花的微信群,翻看里面的聊天记录,看完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休假回家的这一周,部门领导被召去总部开会,大家都以为会议讨论的是裁员的事儿,没想到昨天总部直接下发了一则人事任免通知,把我们华北大区部门领导直接给换了。
昨天姐妹们就在群里通知自己今天要早点来,但是芝华昨天一直不想看微信,更不想点开跟工作相关的微信群,所以错过了这条重要消息。不过幸亏回家这一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今天来得还算蛮早的,赶在公司领导来之前到了。
部门领导的工位就在芝华的侧后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具体在做什么。芝华调职过来时办公室就剩这一个位置,环顾一圈只能笑着接纳了这个宝座。这几年好不容易适应了,如今换了一位领导,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适应了。不过谁知道呢,现在裁员的风声这么紧,说不好什么时候,整个办公室就给一刀切全裁了呢。
因为新领导的到来,五朵金花的Brunch时光缩短了很多,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可聊,似乎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那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意外的是,这把剑迟迟没有落下,我们办公室这群颓丧的中年人在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中,从2022年安全过渡到了2023年。
可不好的事情就是这样啊,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降临。就在日子顺当地度过了2023年春节、五一,乃至中秋节后,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混到2024年的时候,刚忙完十一国庆促销的我们就被集体裁撤,整个华北一刀切。一切在意料之中,却来得太突然,又急又快。
原本这样的打击,对身负巨债的芝华来说,应该是致命的,痛苦的。但是芝华却出乎意料地释然。她甚至鼓动闺蜜楚楚叫上秦小茜一起出游,完成十年前定下的四十岁生日旅行。
十多年前的秦小茜还窝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用她经济能力第一,家境第二,纯爱靠边的择偶观找寻对的人,等他来拯救自己。而芝华则义无反顾奔向真爱,选择从强烈精神共鸣的网恋奔现。楚楚则是随缘,遇见就遇见,遇不到就算。并且三人还做了约定,等大家四十岁时,一定要一起出去旅行,看看我们是不是活成了十年前我们期待的样子。
如今十年之期已经到了,按南方小城的风俗,过九不过十,2023年三人都已经39岁了,定好的四十岁生日旅行该成行了。秦小茜按照她的择偶观,找到了把她从窘困生活里拯救出来的人,如今的她再也不必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靠微薄的薪水艰难度日了。她在东南沿海城市拥有了她跟她老公的第二套房,儿女双全,婚姻坚固。
而芝华,那个义无反顾奔向爱情的姑娘,原本不靠任何人,自己就能凭借还算过得去的薪水过上安稳生活的,如今却是身负巨债,遭遇中年危机,被公司裁撤失业。只有楚楚没变,依然还是那个专注自我成长和成就,许诺四十岁还遇不到良人就自己买房,安稳过好下半生的姑娘。
面对这样的落差,换做是之前的芝华肯定要扭捏找借口推脱,但这么几年来,一直在逆境中被摔打,她已经看淡了很多,反而很是期待。正好没有工作牵绊,芝华成了主导这次旅行的组织者。
被裁撤后的芝华比上班时更忙碌,忙着规划和闺蜜的出行路线,也忙着跟办公室的同事聚餐告别,尤其是办公室的五朵金花们,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积累了一些情谊,而且往后不是同事,可以做朋友了。
五朵金花轮流在自己家里请客,散伙饭吃了一顿又一顿。芝华排在最后,她做菜的手艺在同事中有口皆碑,所以隆重压轴。那天芝华把何后复支开,让他回河北公司那边,给姐妹们做了丰盛的大餐,大家吃得很开心,玩得也很放松。
没有工作压力,不用想着第二天要早起,姐妹们吃完就散漫地躺在沙发上聊八卦看综艺,笑得前仰后翻。就在大家都专注在看综艺的时候,京洛姐突然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芝华,你居然隐婚了!!”只见京洛从沙发缝里掏出来一本相册,里面是芝华跟何后复拍的婚纱照。
“什么啊,吓我一跳,那是我们认识十周年纪念照,虽然拍的是婚纱照,但是是纪念照,我们没结婚,别瞎想啊。”芝华接过相册,按下心中思绪万千,淡淡一笑。
“真的吗,我不信。”麦鸢抢过相册,跟茉莉、白富美一起看了起来。
“我也不信,你看你们穿了婚纱,还戴了结婚戒指。”白富美接过话头也跟着起哄。
“真没有结婚,我哪敢啊,他身上背着那么多债,这几年市场又这么不景气,可不敢结婚。”芝华连忙解释,大喊救命。
芝华没有撒谎,她没有隐婚。但那本相册确实是一本婚纱照相册。那时芝华刚刚高调公布了恋情,还在朋友圈秀何后复求婚的大house,可是何后复的公司偏偏在那个节骨眼出事,徘徊在破产边缘,结婚变得遥不可及。同一时段,公司的白富美高调秀恩爱、办婚礼,这刺激了芝华,差点让她一时冲动拉着何后复去民政局领证结婚。
幸好当时何后复还清醒,劝芝华冷静,不要一时冲动。芝华当时劈头盖脸把何后复一通骂,求婚是你,不敢结婚也是你,算什么男人。最后还是闺蜜讲道理摆事实劝住了芝华。
一旦结婚何后复的债务就会变成夫妻的共同债务,这跟主动帮助何后复还款是不一样的,一旦真的还不上,征信会被一同拉黑。与其两个人一同陷进泥潭,不如留一个人在岸上,还能伸手拉对方一把,是闺蜜的这些话让芝华停止折腾结婚的事儿,也是这些话让芝华最终还是跟何后复一样深陷泥潭。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时芝华虽然听劝放弃了结婚的念头,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有一个小小的仪式感,记录些什么,一开始想办场婚礼,但耗资太大承受不了,最后选了拍摄婚纱照。拍完婚纱照的那段日子正是芝华跟何后复最最难熬的阶段,所以芝华找了个纸箱把所有的相框,相册都封存了起来,只当是保存一段回忆,而这本小相册可能就是封存时掉落在沙发缝里的。
但这些曲折现在的芝华没有办法向五朵金花的姐妹们坦然说出,大概只有等苦难真正过去,才能云淡风轻地与旁人说起。所以只能以纪念册搪塞过去。等同事们离开,芝华急切地打开相册,仔细翻看,但越翻越生气,拿起手机就拨通了何后复的电话,很庆幸何后复当时正在仓库卸货,没有接上电话,躲过一劫。等他重新再打过来时,芝华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就这样,芝华不再隐藏,把这本相册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所有来访的客人都可以随意翻看。没多久裁员的赔偿款下来了,虽然不多,但足够芝华完成和闺蜜约定的四十岁生日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