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芝华满面春风地到公司上班,一整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在下班前,芝华接到临时加的工单,若是之前她肯定要生气,但现下不同以往,这份工作变得很重要,她不仅忍下不快,还加班加点高质量完成了工作,忙到晚上十一点才收工。
走回家的路上,芝华甚至发了条朋友圈,秀她此刻压不住的嘴角,抑制不住往外溢的幸福感。你看,这就是长了颗恋爱脑的女人,爱情真的会让她们盲目快乐。
此时的何后复其实远没有从悬崖深处获救,只是在缓慢往上爬而已,随时可能再次跌下去。而芝华却对当下两人的境况懵然不清醒,还在发愁自己跟闺蜜、同事发出的即将结婚的讯息该如何收场。女人的觉醒远不是一场变故就能促成的,要一次次逼入绝境才可以。
何后复在家待了两天,把填坑思路理清后就迅速踏上了极速营救公司的荆棘之路。芝华这边则开始想要专注工作,但之前她浪费了太多时间和机会,此时已经比别人落后太多。光是进取心和对事业发展的规划就比优秀的白富美差了一大截。
就在办公室所有人都把年尾总部视察当成是走过场时,白富美却把这个当成一个契机,向领导求得了一个去总部进修的位置,还因此获得了参与集团公司一个大项目的机会。总部领导视察结束后,部门领导在早会上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芝华听到后很是触动,开始反思自我。
公布消息的当天,办公室五朵金花的Brunch时光也格外热闹。满眼望去一团喜气,但细品却是另一番景象。
“我都没去过总部呢,真羡慕你。”无论什么事麦鸢总能第一时间搭上话,而且无论恭维还是笑怼都应对得宜,这次也一样。
“要不换你去,听说要去总部待好几个月,正好我有点不想去了”,白富美情商智商双高,很少有她接不住的话。她以退为进轻松赢得主动权,麦鸢只得搬出领导和组织。
“领导选的是你,我们自己说了可不算。”麦鸢笑着应对,想要快速转移话题,“听说那边冬天很冷,室内没有暖气。”
“那可不,我现在冬天回家都不敢轻易洗澡,太冷了。”芝华作为办公室唯一的南方人,很及时地帮麦鸢解了围。
“啊,我看那边温度很高啊。”白富美原本就比较识大体,没有继续让麦鸢难堪,也顺着话题聊了起来。
“南方的温度跟北方可不一样”,你们去待待就知道了。
“我上次去广州玩儿,看温度十几度,就光着腿穿了个长靴去了,结果走在大街上发现有人穿着羽绒服跟我擦肩而过。宾馆里空调吹的都是冷气,差点没把我冻死。”茉莉总能很优雅地避开所有不想加入的冲突,左右逢源。这个时候加入话题,最是安全。
“挺住了,去那边镀一圈金,回来就等着升职加薪吧”,其他四朵金花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面儿上的一团和气,被京洛姐一句话轻易戳破。但大家已经习以为常,都知道她直爽不懂弯弯绕绕。这性格在这个所有人都揣着玲珑心窍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另类,但也是这种性格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不敢惹她,因为她比其他人都豁得出去。
“哎呀,京洛姐,我就是领导派去的卒子,办公室那么多资历深的人,升职哪轮得着我,别开玩笑了。”因为知晓京洛的脾性,所以白富美放低身段,用软话求和,不敢表露出无丝毫不悦。
芝华看着周围的这些同事,装着低头吃饭没有搭话,在心里笑叹,女人啊,明明是一件事,但5个人却能生出10种看法。那时的芝华从内心厌恶这样的办公室环境,但后来回头再看,却很感激这段人生经历。
在这个办公室,芝华虽没能像白富美那样获得一路升迁的机会和职业成长,却很好地在这里上了一堂又一堂人情世故课,真人现场教学,受益匪浅。也是他们让芝华看清了自己的能力边界和斤两,也认清了何后复跟自己的困境究竟有多深。
临春节两个月时,白富美出差总部,五朵金花的Brunch时光变成了四朵金花,少了许多欢乐。大家偶尔会聊到她,但也就止于饭后茶余谈论谈论,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生活里,无暇也无心顾及。芝华这时候正焦心怎样把之前说出去的即将结婚之类的话收回来,左右为难。
若是真结婚,如今已经退掉婚房,更没有余钱订酒店办婚礼,生孩子更是不敢;若是不结婚,那就得把自己跟何后复的这点事儿跟大家说破了,要不然就会有无尽的谎要圆。同事不会关心你家发生什么事,你结不结婚也跟他们不相干,顶多被人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要应对的是父母家人,他们可早盼着何后复、芝华结婚了。如今要怎么跟他们说呢?
如今的何后复忙着填坑,根本不敢去想结婚的事儿。即便已经把买别墅的钱都退了回来,也仍欠着四五百万的外债。虽然拼尽手上的钱财人脉把公司救了下来,但毕竟源头已枯竭了大半,如今一月的流水已比不上之前一天的流水,付出是之前的好几倍,却总是收获甚微。何后复是真的焦心,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平掉身上的负债,可这些如今没法儿同芝华说。真是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啊。
就在芝华困顿得连一场婚礼都办不起时,远在总部的白富美在朋友圈官宣了她被求婚的喜讯,闪亮的钻戒点燃了芝华心中憋屈已久的怒火。眼看着别人事业爱情双丰收,自己却被困在这泥潭里进退两难。
春节放假前半个月,芝华原本想跟何后复坐下来商量商量结婚的事,却说不到两句就吵了起来,芝华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气全撒在何后复身上。
“我买好回家的票了,你呢,打算在哪儿过年?”芝华本想说说婚礼的事儿,可看了眼何后复那张再不复从前飞扬洒脱的脸,便说不出口。
“我还没想好呢”,何后复一直刷着手机,并没有抬眼看芝华,只随口回了一句。
“前一阵我爸打电话问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咱们现在的处境,就含含糊糊地说正在准备。咱们是不是要一起商量个说辞?”芝华看何后复漫不经心的,心里已经窝着火了,但还是压着火把话说完了。
“先拖一拖吧,咱俩现在这样,哪敢想结婚的事儿啊。”何后复听到芝华提起婚礼这才放下手机,说完就想上楼。
“如果我爸不提,我不提,这事儿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拖下去吗?”芝华的语气明显冷了下去。
“不然你有其他办法吗?”何后复停在楼梯上,无奈地看向芝华。
“重点不是有没有办法,是你的这个态度。不管有没有办法,你求婚了我也应了,也一起去看过酒店了。这婚礼到底是办呢,还是不办,你得积极主动拿出个态度来,不能因为你公司出事儿了,就把这一摊整个扔给我收拾。”芝华越说越激动,这些天她独自应对父母亲人、闺蜜同事对他们婚礼细节的好奇探问,实在承受了太多压力。
“那咱就办!!!好吧。可是你想过没有,以我们现在的条件能办个什么样的婚礼?借钱去办一场既不体面又不风光的婚礼值不值?办完以后呢,要不要去领证?我身上背着四五百万的债,公司分分钟可能倒闭。这样你还要跟我结婚,跟我捆在一起还一辈子的债吗?”何后复这段时间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已经在供货商和渠道之间周旋得精疲力竭,用错一个会计硬生生背负的千万净亏损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被芝华这么一逼,倒是把他这阵子积压的情绪一下子都激了出来。
这场积怨良久的争吵让两人把心里的火都发泄了出来,头脑也跟着冷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意识到不对,两人很有默契地停止了争论,但说出口的话已经没法儿收回了。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何后复从楼梯上下来,走过去抱住芝华,一夜无话。
有些话上头,一激就上火,但发泄完灭了火,一切灰飞烟灭也就没事了。有些话下头,就像当头的冷水,能在瞬间浇熄争吵,但这些话却能像种子一样,在人的心里生根发芽。这一夜何后复和芝华都没睡好,芝华躺在床上,脑子完全不受控制,一遍遍地回想何后复的话,越躺越清醒,也终于看清眼下真正的当务之急,那可真不是一场婚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