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王城内有这样一条青石街巷,此处较城中其余地方甚是清净雅致,又因此街巷多住景阳王朝相国范劲柳派系官员又被城中百姓戏称柱石巷。其意便是不言而喻,这范系一脉官员自是端诚于国,如大厦之有柱石,直挺而立。
说起这范劲柳范相国,入仕之路虽是青云直上,但身世却无比坎坷。其出生于北荆下辖郡县一寒门家庭,五岁丧父,八岁丧母,自此做了十年之久的流浪乞丐。十九岁那年冬日,天降大雪,一路乞讨加上体力不支,范劲柳饥寒交迫昏死于南海一阁楼门前,醒来发现自己被一文人老翁所救。感激于那老翁一碗热粥,他便在游蛟阁埋头做了三年的扫地下人。
日子一长,许是耳濡目染,范劲柳在文韬武略上展现出了过人的见解和天赋。那文人老翁不问出身和学识门第,将其揽收于门下。范劲柳也由此得知这文人老翁便是名动天下的齐恒三,他打扫了三年的阁楼便是游蛟阁。二十五岁那年,已学无可学的范劲柳在齐恒三的授意下,踏入景阳。
彼时景阳与中州战火已是平息,景阳先帝孙长青仅建国一年。同年范劲柳科举中第,官拜沙洲城卫军统领,一年后升任惊蛰洲节度推官。那时的惊蛰洲尚属孙昭凌封地,孙昭凌观范劲柳才名将其直接举荐给孙长青。而后在孙长青的支持下,范劲柳便在王城开设了景阳书院。
那孙长青将文人看得极重,且在其国号崇文上便能略窥一二。投身于景阳书院后,范劲柳以身示教,倡导国之将立,百废待兴。天下文人士大夫皆可畅谈时政,这股风气不仅瞬间弥漫景阳,亦有席卷天下之势。有文人不远跋涉万里来此求学。次年,范劲柳向孙长青献万言文书,将君臣父子、伦理纲常以及自己对于君王执政的理念尽数写于文中。但却是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崇文六年,景阳边境滋生战事,安水城主进城言有北荆兵士来犯。孙长青想起范劲柳万字文书,遂任命其为安水安抚使遣其至边境御敌。范劲柳到任后,当即排兵布阵,加固城墙。两年的安抚使生涯,范劲柳共计退兵千次,任那北荆兵士如何蛮横,自是回回无功而返。
第三年,北荆皇帝以诛反贼之名,派出由两点指、三脱骨、初成至匠匹境界百千的讨伐配置再度朝安水发起攻势。安水出城迎战的寻常兵士尽数战死沙场,前线军情传回景阳王城,孙长青大为震怒。其遴选出以常峰云为首的兵部大境界修行者率军支援,但待其兵至安水却是战乱已平。
有人言,范劲柳亲自出城,一人战那两点指、三脱骨自是不落下风。法相既出,信手便将初成至匠匹境界百千之人直接就地诛杀,那景象是何等的骇然。
战乱既已平定,范劲柳又是文武双全,当是即刻被孙长青召至景阳王城,官拜右相。待孙昭凌即位后,又升其为相国,自此便是当仁不让的国之柱石,屹立不倒。
这日,范劲柳上早朝离开府邸之后,有一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在朱红色的古韵大门前求见。
这已是他来此的第六遭。
“平民朱颜,恳请管家通报,但求一见范相国!”
范府管家一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踏出门槛,他打量着朱颜说道:“年轻人,相国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时间去见你啊。”
说罢他复而摇摇头:“你瞧瞧你,无论穿着还是身份都不够体面。有哪一点值得我去惊动相国。”
看着朱颜依旧身形恭立,眼神坚毅,那管家走下台阶。他向着朱颜指了指这条青石专巷:“这条巷子住的都是官家,平时登门的也都是官家子弟,你一个平常百姓。。。。。。”管家顿了顿,作势要将朱颜自门前推离,“我看就没有见相国的必要了吧!走吧走吧!快走吧!”
范劲柳范相国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家门口正上演着这出戏,因为此时他正在朝堂之上,听那左相朱辞镜的训斥和抹黑。
武銮殿内,臣子躬身分列一字排开,帝王自是稳坐龙椅。孙昭凌双腿自然敞开,他一手扶膝,一手托于腮下,面色威严的看着殿内景象。
黄日天便站在孙昭凌左侧,只是他那一双眼睛却是牢牢盯着他对向怀抱长剑正闭眼打盹儿的白莲,眼神极为恼怒。他恼的是朝中无论文臣武将,任其官阶品级如何高还从未有一人敢持兵器上朝,这白莲还是头一个。他又恼的是,景阳大帝孙昭凌竟还默许他可这样做。
朱辞镜朝前跨出一步,径直走出队伍后朝孙昭凌躬身一拜:“大帝!依臣之见,这景阳现今国富兵强,正是厉兵秣马开疆拓土的好时机!为大帝创就盛世,我等义不容辞!”
“臣反对!”范劲柳的学生,景阳右相韩卿之随即举手示意,高声驳斥。他刚想朝前跨出一步走到朱辞镜身边同他理论时便被范劲柳拦了下来。
范劲柳看了韩卿之一眼,朝他微微摇头后却是自己挺身而出,大有将其护在身后之意。
“朱相所言在理,但老臣却并不认同。”
朱辞镜闻言看向范劲柳,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怨毒。
范劲柳并不在意朱辞镜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先帝在时,命臣推行新政。在先帝与大帝两位仁君二十多年的治理下,眼下景阳人丁兴旺,举国欣欣向荣,便已是盛世之姿,何须再生战事?”
“相国啊!自古以来哪个王朝不是开疆拓土才可建丰功伟业?将四方族类尽数纳入我景阳版图是何等的壮哉,你年纪大为何眼界还愈发狭隘了?”
“狭隘与否我不知,但我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轻描淡写一句开疆拓土就将景阳万万黎民百姓托于战乱之中,将大帝励精图治的二十年心血毁于一旦!那不叫壮哉,那叫自私!那是极大的罪过!”
任凭朱辞镜话中夹带讥讽范劲柳自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大帝!”此时常峰云看不下去了,他瞥了一眼朱辞镜眼神似则其口齿不利。
“臣身为景阳大将军,曾随先帝南征北战,饮马瀚海方才换来如今安定局面。”常峰云漠然扫过范劲柳,“自然是知晓战场之上是何等的凶险!相国许是这些年安逸惯了,早已没了心气,所以才出言反驳。无妨,开疆拓土便只需我兵部之人倾囊而出,尔等贪生怕死之辈就莫要妄称老臣在此危言耸听了。至于相国所言自私罪过,自然由后人评判。”
范劲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将军出师无名,恐怕后人也不会称你们为正义之师!”
“那也好过你这倚老卖老的不贤不耻之辈!”
殿中众臣闻言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不知常峰云口中所谓不贤不耻之辈一词从何说起。常峰云看着他们不解的脸色出声解释道:“危言耸听,阻止大帝建宏图霸业,古流芳不就是与不齿之辈无异吗?诸位有何不解的啊?”
孙昭凌眯起眼睛看着殿中一时纷乱的景象也不出声制止,就任由他们讨论,而他则是一脸戏谑仿佛乐在其中。
韩卿之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迈步来到范劲柳身后朝常峰云驳斥道:“你建国有功无可厚非,但你那占一城便屠尽一城百姓的残忍手段,任后人如何评说任史书如何修改也不会给你洗净的!于那地下万万冤魂而言,你!常峰云!才是不贤不齿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