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从云梦镇书院出来后,傅丞翊总隐隐觉不安。他数次回头看向那被先生送罢他后关上的大门,此时天色大变,乌云如商议好一般迅即攒聚而起,声声滚雷自云中炸开,转眼便有倾盆大雨降下。邬潇潇此时尚在身旁,傅丞翊并未来得及多想,他直接一把扯下身上长衫,不由分说便遮挡在两人头顶,带着她在雨中朝邬家狂奔。
傅丞翊和邬潇潇转身离开的间隙,一道如人大臂般粗细的闪电直接落进了书院中。
远在天外天的无花木下,李美禾依旧是面容清冷,浑身尊贵不可侵犯。不过这时她忽而眉头一蹙,随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她藏在雪白雕花裙袖中的玉手伸出,掌心缓缓攒聚出一团金亮蝴蝶。她小嘴轻张,待朝掌心蝴蝶低语几句后,那蝴蝶缓缓展翅,当即朝着某处头也不回的飞出。
翌日,因昨天淋雨,傅丞翊发了高烧。
他裹在被子中,双颊如红透的苹果,一边不住的打着喷嚏,一边浑身发抖。
李美禾见他这副摸样,忙慌不迭的给他煮了一碗药,持勺喂食他的间隙还不忘朝傅守恒交代去往云梦镇书院给先生告日假。傅守恒闻言撑起纸伞便走出房屋,闯入了漫天的雨帘之中。
几个刻钟之后,傅守恒满脸凝重的返回了家中,看了眼正一脸关切的伸手抚探傅丞翊额头的李美禾,又看了眼脸色已是恢复差不多的傅丞翊,他收起纸伞道:“我回来了。”
李美禾头也没回,她只是开口朝身后的傅守恒问道:“可告知先生了?”
傅守恒不说话,傅丞翊望着父亲一脸的疑惑,他端详其好大一会儿突然出声道:“爹,可是出什么事了?”
傅守恒这才点点头:“先生昨日走了。”
“走了?”
李美禾转过头,她刚想问先生去哪儿了,但看到傅守恒脸上那悲怆的表情,她疑声喃喃道:“死。。。。。。死了?”
傅丞翊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他连鞋履都未曾穿上便拿起门前的纸伞欲往外走:“不可能,先生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且刚对我指点了迷津,为何会死了?我不信!”
李美禾看傅丞翊如此慌张,她拿起地上的鞋履后随即从凳子上起身:“儿啊!穿鞋!”
她刚想追出去,不料傅守恒却是直接伸手拦住她道:“让他去吧。”
大雨一连下了一天一夜,傅丞翊就这样赤脚奔跑在雨中。
两人日常交浅言亦浅,傅丞翊对他的感情只有敬仰再不掺其他。只是昨日先生没来由的一段现在看来似乎是刻意讲给他听的话,倒是让他心中对先生的好奇隐隐增添了几分。
那段话他似懂非懂,本想着等来日找个时间好好跟先生求教一番,但哪曾想先生竟是忽而死了。
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
待陈纸伞来到云梦镇书院大门前时,傅丞翊看到门前已是聚集了大批的围观百姓。那些百姓中不乏与傅丞翊一同在这书院求学的学生,他们脸上皆是肃穆和悲怆之色,作为云梦真唯一的教书先生,其在镇中人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傅丞翊刚迈出一步,随即便看到四位镇中衙署官兵两前两后抬着一个身披白布的人缓缓走出。
见此,傅丞翊便快步朝那四位官兵走去,但刚来到先生遗体前他就被一位持刀的官兵拦住了。
“什么人!”
傅丞翊直接答道:“我是先生的学生。。。。。。”
那官兵闻言脸色一缓,未等傅丞翊问他便主动说道:“原来如此,先生死相极惨,经初步探查似是被落雷击中所致。你是先生的学生,想必知道他生前极体面,为尊重逝者,你便在此目送吧。”
他转头朝那四位官兵摆摆手后拍拍傅丞翊的肩膀道:“节哀!”
看着官兵们抬着先生的尸首缓缓离开书院大门,傅丞翊手中纸伞倏而从手中滑落。不知怎的,他竟鬼使神差般缓缓跪下,朝着那先生的尸首叩拜道:“先生,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