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澜吐吐舌头;郁竹对她一笑,以示安慰,然后抬腿进了屋。
老嬷嬷一见郁竹,立刻换了张笑脸,道:
“哎呀!姑娘来了!姑娘快请去书房罢!王爷才交代下来,说若是姑娘来了,就请去书房见他!”
郁竹道:“翠澜,你等我一会罢,我们一起过去。”
翠澜答应一声。
郁竹将自己身上那件滚着一圈雪貂毛的素青斗篷脱下来交给老嬷嬷,又略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便随翠澜出了花厅往书房而去。
走到书房外,她就听到有男子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翠澜在前面打起软帘,郁竹低头进去,立觉暖意拂面,然后,就听有人笑道:
“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郁竹抬起头。晏之安、晏之清、晏之原三人装束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靠墙摆着的一溜儿靠背圈椅里。三人都侧着脸看她。之临则穿着家常衣裳,坐在上首他平日常坐的太师椅里。
郁竹屈膝深深施礼,道:“郁竹给王爷、三位皇子殿下请安!”
二皇子晏之安神态和蔼,道:“赵姑娘请起,坐罢,不必客气。”
晏之临命人搬了张椅子过来摆在下首;郁竹坐下。
忽然,晏之清粗声一笑,道:“赵姑娘都快成自己人了,真不用客气啊!”
郁竹正全神防备着在场的晏之原,谁知那人还未开口,这人嘴里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她倒有些发懵了。稍后,她才想起来,这位三皇子一向以出言鲁莽闻名的。
郁竹抬起眼睛瞧了之临一眼,发现他有点脸红。
晏之安咳嗽一声,道:“郁竹,今早过来还算顺利罢?”
郁竹明知他是给自己打圆场,心中感激,道:“还算顺利,不过德胜门外的雪积得可厚。”
一旁的翠澜已给晏之临斟好茶,这时要来给三位皇子上茶。
晏之清一把拦住,扭过头来对郁竹笑道:“赵姑娘,你也算得隆福宫半个主人了,如今有客来访,你这个主人也该亲自待一回茶,是不是?”
郁竹看了晏之临一眼,后者正微微皱眉。她立即站起来,大大方方走过去,淡淡道:
“三位殿下都是贵客,不说别的,郁竹原也该亲自奉茶的。”说着,她从翠澜那里接过托盘,依次给三人奉茶。
晏之安看了郁竹一眼,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晏之清抬起眼睛,仔细端详了郁竹一回,接过茶碗,“嗤”地一笑,算是谢了;晏之原今日表现与往日迥异,接过茶碗后,头也不抬,只冷冷地道了声谢,就一声不吭了。
待茶完毕,房中突然沉寂下来。
晏之清端着茶碗,抿过一口,道:“四皇弟今日是怎么回事?来隆福宫可是你的主意,如今到了这里,你却一声不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像急着要走似的。”
晏之原手托下巴,懒洋洋道:“我不过是想着皇兄这院里有两株红梅,这几天也该有花苞了,所以过来瞧瞧。”
晏之清哈哈笑道:“四皇弟如今出息得不得了,眼光也越发挑剔,寻常物事怎在他眼里?他如此念念不忘皇兄院里的这两株红梅,本皇子想着必定是件稀罕物儿,所以邀二皇兄一起过来长长见识;谁知一见之下,不过两根光秃秃的树枝,花瓣更没半片,可见四皇弟的眼光有时也不如何啊!”
房中之人一起发笑。郁竹也随之轻笑,心中却有所思虑。她扫了晏之原一眼,发现他正低眸把玩茶碗盖。像是觉察到甚么,他眼皮一动,郁竹赶紧在他抬起眼睛前将目光移至他处。
她开始觉得不自在,陪着他们说了会话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这几天天气冷,大爷已被移至小花厅里。这厮一见郁竹,早兴奋得哇里哇啦、上蹿下跳。郁竹拿着榛子逗了它一会,忽隔着窗见到小瘸子一瘸一拐走过的身影。她赶紧出去。小瘸子正就着宫女的手慢条斯理地嚼着草料。郁竹便去替了那宫女。
小瘸子在宫里过了两年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已长成一头俊美的大公鹿,头上横生一对大犄角,只是前腿受伤过重,虽经医治,但不免落下了残疾。它边啃草料边舔郁竹的手心,逗得后者咯咯直笑。
忽然,书房门“呀”地一开,兄弟四人鱼贯而出。晏之临已换上了外出的衣裳,又有侍从过来给他披上一件大斗篷;其余兄弟仨也有人伺候着穿衣带帽。看来,他们就要往承光殿去了。
郁竹过去。晏之临道:“郁竹,我去父皇那里,可能要用过午膳才回来,烦你在这里等我。”
郁竹点点头。那边晏之清“扑哧”笑出声来;晏之安也微微一笑;只有站在后面的晏之原,默然盯着郁竹,又瞄了眼小瘸子,扬了扬眉梢。
郁竹和宫女一起将四人送到宫门口。晏之临道:“外面天寒地冻,你穿得单薄,快进屋去罢。”
郁竹站在门口,目送四人远去。
晏之清回头瞧了眼屋檐下的那一抹青色身影,道:“这赵家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站在咱们永州第一美人阿黛旁边,倒也不差甚么;就是脾气糟了点,对皇兄还好,对我们就是成天端着脸,不冷又不热的;刚才不过说了两句话,她就走得没了影,分明是不待见我们。”
晏之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怎么可能?皇弟多虑了!”
晏之原屈指弹去飘落肩头的雪屑,漫不经心道:“甚么待见不待见?你瞧赵家丫头待那头聒噪个没完的大鹦鹉,待那头跛腿鹿,不是好得很么!待畜生都如此,待人自不必说,三皇兄确实多虑了!”
晏之清闻言,眉毛一抬,像是想到了甚么,旋即哈哈大笑,转头对晏之临道:“皇兄,她对你这么好,莫不是把你当成跛腿鹿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