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凌儿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的,让他们小睡几个时辰,也是迫不得已,其他人也都会在半日内醒过来……张真人,见过小姐了?&rdo;恨恨回身看他,胤禩已经恢复自若的神态,提笔在刚才的纸上接着写起来。
&ldo;小道张德明,久闻小姐芳名了!&rdo;老鼠胡子就地给我打了个千儿,但骨碌碌的眼珠子里毫无礼貌可言。我厌恶的别开眼,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想了想,站起来不再理睬他们,径直转到里面屋子里,在箱柜里翻找起来。
张德明似乎想来阻止我,但胤禩抬手阻止了他。看着我拿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出来,胤禩微微点头叹息:&ldo;这是额娘当日赏你的……&rdo;
他折好手中信纸站起来,示意张德明把昏迷的碧奴扶到椅子上坐好,把信塞到碧奴手中:&ldo;我已修书给四哥,说明情由……凌儿,你的嗓子我们稍后再说,眼下皇上巡幸热河,不在京内,我可保你万全‐‐请你进宫见见良妃娘娘。&rdo;
胤禩几乎是诚恳、请求的看着我,但事实是,他根本没有给我任何选择。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看外面,胤禛,你再不出现,我们又不知道能怎样再见了……
&ldo;凌儿,委屈你了……&rdo;一块黑布蒙上双眼,胤禩轻轻抱起我,一边说,一边下楼。
刚下楼,胤禩就带着我坐进一个小轿里,我能感觉到轿子不易察觉的被抬起来,猜想他们该怎么出庄子?庄子外围也应该有守卫的……
随着道路的上、下起伏,我几乎已经敢断定他们走的是往&ldo;花冢&rdo;的方向,也许要往那边的路出去,然后上官道。最可惧的是,一路上,不时有人轻声汇入这个队伍中,看样子是一路上安排的人手,组织相当整齐严密。我还记得听胤祥他们说起过&ldo;八爷党&rdo;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武备力量,就是白云观的道士张德明,手下训练了一批武艺不俗的弟子,跟性音和尚的情况差不多,看来今天动用的就是这些人了。他们兄弟还真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我居然笑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现在应该心急如焚,还是听天由命。
不知走了多久,我又被胤禩扶下轿子,登上一辆马车,当马鞭破空挥舞的声音响起,马车急弛起来时,胤禩取下了我眼上蒙着的黑布。
装饰低调精致的车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马车外整齐的马蹄声听上去声势颇为可观,想必我们已经上了大路,他们不用再遮遮掩掩。从胤禩的表情仍然看不出什么,但他淡淡落在不知什么远处的目光比我印象中的要阴郁。
一路无言。马车停下,我重新被遮住眼睛,坐回小轿,当轿子最后平稳的落地,我被胤禩带出来,取下蒙眼布时,已经在一处布置雅致的室内了。
几个丫鬟一声不响的来往服侍,我几乎要怀疑她们是不是也是哑巴?门外钉子似的守着两个人,八阿哥消失了一阵,几个大夫轮流被人带进来给我诊脉。
他们有的穿着官袍,看顶戴,是级别甚高的御医,有的听称呼是八阿哥府上聘的名医,从纱帐后伸出手去,我并没过多的注意他们:如果连胤禛和邬先生都没有找出办法让我重新开口,你们也是徒劳。
胤禛、邬先生,现在你们一定已经发现了吧?胤禛一定会大发雷霆,邬先生也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人们又都出去了,我一个人枯坐到天黑,丫鬟点上灯烛,送上饭菜,我蜷缩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腿,无意识的捏着脚踝上的金锁。隔着布袜,我想摸索出那几个字,与子偕老、与子偕老……
一阵凉风吹来,胤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他看看桌上未动一筷的饭菜,转身吩咐人去换了热的来,才关上门,温和的说:&ldo;凌儿,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膳食,厨子当年也是江南名厨呢,味道应该不坏,好歹用一点,饿坏了身子,我怎么向四哥交代?&rdo;
我倒很感兴趣,你打算怎么向你的四哥交代?我不知该怒该笑,斜睨他一眼。
他有些疲倦的盯着银烛台上,玻璃罩中凝固了似的烛火,低声道:&ldo;我下午又去看了额娘……这些没用的东西,平日里自诩名医圣手,个个说得起死回生……他们连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也说不上来……罢了罢了,想必四哥早已用尽办法……&rdo;
胤禩突然用一种近乎担忧的目光看着我:&ldo;凌儿,你如今这样子,说起来都要怪我和老九,你若是怨我们,我也无话可说,但良妃娘娘对你也算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你都要去见见她。不知道为什么,额娘生病这些日子,对人都有些爱理不理的,却偏偏想起你们……&rdo;
&ldo;我自幼就未能承欢额娘膝下,因为他们说我额娘&lso;身份低微&rso;,呵……&rdo;这声冷笑,激得我惊疑的望向他,这想必是他心中最深的遗憾了?
&ldo;但我已经努力…这些年…&rdo;他又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嗓子,不再说下去,一直到有丫鬟重新布上热腾腾的饭菜,才打破沉默。挥退丫鬟,胤禩柔和的说:&ldo;我不知道额娘为什么要听那悲凄的曲子,但额娘既然一再想起,就请你去……或许能劝劝她……明日我就带你进宫,来,先吃点东西吧……&rdo;
我几乎一夜无眠,一合上眼,脑中就出现很多纷乱的景象,都是过去,没有未来。
有丫鬟跪在帐外轻声叫&ldo;小姐&rdo;,我才挣扎着从乱梦里醒来。今天依然阳光灿烂,铜镜里的我看上去精神不好,面色苍白,我被穿上身很像丫鬟的不知什么衣服,还戴上一个简单的&ldo;两把头儿&rdo;,给我梳妆的丫鬟硬要往我脸上抹胭脂,我终于忍无可忍‐‐如果这是胤禩要带我进宫的伪装行头,我为什么要配合他?一抬手把胭脂盒掀翻在地,我看到镜中的自己满脸怒容,丫鬟们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似脆弱的哑女会有这么大脾气,一时不知所措。
&ldo;怎么了?&rdo;胤禩掀起帘子走进来,翎顶辉煌,朝服冠带整齐气派,在很多早上的这个时候,我见到的通常是另一个人,穿着同样一身装束……
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的丫鬟们慌忙跪伏在地,胤禩拣起地上那盒胭脂,笑道:&ldo;凌儿何必跟这些不懂事的丫头怄气呢?但庸脂俗粉确也不配你的颜色,罢了,走吧。&rdo;
出得门来,外面是到处都一样的庭院高墙,我甚至看不到红墙外有些什么别的建筑,也无法判断这里是不是八阿哥自己的府邸。
和我坐过的胤禛那顶一模一样的明黄袱幔亲王坐轿就停在院门处,携了我坐上去,胤禩的笑容迅速消退,一路上不再说话。
宫门里是深深的甬道,两边高高的红墙绵延不断,叫人绝望。看到里面的宫女,我才明白这身打扮为什么让我联想到丫鬟,可能是在良妃寿宴上看到过,留下的印象‐这原就是一身普通的宫女打扮。还好也不用穿花盆底儿,我被另外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跟在胤禩身后,穿过层层宫墙,直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