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歪打正着,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侄子活过来了,奉九喜极而泣,这时大嫂象是也和孩子有心灵感应,慢慢地也恢复了神智,原本以为母子双亡的悲剧,终于逆转成了皆大欢喜的大团圆喜剧。
全家上下一致认为,奉九居功至伟,理所当然由六姑姑给侄子起名儿。
奉九婉拒,但觉着起个小名还是可以的,想起二侄子差点又重新回去投胎的经历,小小年纪却一脸慈悲地点点头:&ldo;就叫不苦吧,苦尽甘来,一辈子都不再受苦了。&rdo;
大嫂后来发誓说,当她死去活来,将将能认明白人时,第一眼就看到一轮氤氲慈悲的佛光自奉九身后辉映而出。
奉九:&ldo;……&rdo;
大嫂是虔诚的佛教信徒,能看出佛光,这不稀奇。
从此以后,奉九看不苦就跟自己的孩子一般,而且不苦天生和她投缘,粘她粘得紧,一年中倒有快一半的时间是跟小姑姑一起度过的。
这一天,不苦由丫头护送着,欢天喜地地来找她,说锦湖里又补充了新的锦鲤,拽着奉九就去看热闹。
奉九欣然前往,完全忘记了为什么时隔不久又需要放锦鲤了。
走之前,她犹豫了一下,拿眼睛找了找,看到卧室外的书房桌上放着秋声刚端来的一碟槽子糕,顺手就端走了。
不苦在前面跑,奉九在他身后紧跟着。
七拐八拐顺着九曲回廊到了镜湖,不苦回头看了看奉九,小手指着湖面兴奋地说,&ldo;六姑姑,你看,多好看!&rdo;
的确,满池的锦鲤,红白黄黑相间,有的呆呆地一动不动,有的费力地竖起身子摆着尾巴用嘴去够一朵朵的夏日清荷,灵动非常,日头照在池水上,泼辣辣地响动,真是&ldo;佁然不动,俶而远逝。&rdo;
以前它们都吃面包吃馒头吃配好的鱼食,今天给它们换换花样,吃个中式糕点,槽子糕。
于是他们一人捏点槽子糕往水里抛。
馋嘴的锦鲤呼啦一声迎了上来,各个把嘴巴张成一个大圆洞你撞我我撞你的互不相让,竞相吞食。
没一会儿一碟子槽子糕都进水了,姑侄俩拍拍手,喂食的喂得尽兴,抢食的抢得开心,远远望去,好一副人鱼同乐图。
慢慢地,奉九收起了笑脸,不苦也是,俩人呆呆地望着水面:原本的一池秋水明净澄澈,忽然一点点泛开一大片油污,而且渐渐扩散开来,面积越来越大,就好像油轮在海面上漏油一般。
&ldo;这槽子糕的油居然这么大?&rdo;奉九倒吸一口冷气,不苦赶紧有样学样,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ldo;不苦啊,你爹是不是,最烦别人弄脏湖水?&rdo;奉九心里没底了:每天这个时辰,正是奉九大哥唐奉先视察他的鱼池的时候。
&ldo;是啊,姑姑。&rdo;难得不苦也有傻眼的时候。
&ldo;风紧,扯呼。&rdo;奉九一甩头,一向默契的姑侄俩正准备脚底抹油,转身抬头,就看到一尊大佛堵在路上,奉九大哥,也就是不苦的亲爹,正乌云照顶一般地死瞪着她俩。
宁诤这天难得清闲无事:军部没什么会议要开,也没到视察军营的时候,他一大早起来先去马场起了一会马,回来洗了澡后用了早点,进书房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又把各种报纸捡重要的看了看,再然后,支长胜看着他在庭院里踱来踱去,于是就耐心地等着他吩咐。
&ldo;去把洪叔请来。&rdo;
洪管家很快就来了,宁诤直接问最近跟唐府有没有什么往来,奉九最近的行踪他是知道的,今天应该没有出门的计划‐‐她正在放暑假,需要出门上的钢琴课也不在今天,跟闺蜜逛街逛书店也往往在周末。
洪福说巧了,正好大帅让从刚刚从吉林的山货铺子送来的老山参给唐府老太太送去,听说最近入了暑,身子骨不大康健;都快入伏了还吃人参?支长胜没敢吱声。
宁诤把活揽下来了,开了车就去了胭脂巷。
唐府世代书香,当初从科举转到经商,发迹了后,就仿着无锡蠡园的式样,造了一座园子,起名&ldo;武陵园&rdo;。
蠡园的主人是沪上首屈一指的&ldo;面粉大王&rdo;王尧臣,虽家道中落却能奋发图强,从一个店铺伙计做到福新面粉公司的总经理和大股东的位置,唐度是非常敬佩的,两人在王尧臣还是另一家小面粉公司驻东北代表时就已熟识,结为莫逆。
所以一听说唐兄弟要盖园子,王尧臣干脆派来了自己的园林设计师和建造队,唐度比照着蠡园,又根据北方的建筑特点,略加修改,成了奉天一景。
宁诤一身白西装,抓下头顶的软檐草帽,下了车,门房一看是宁三少,那里敢让他等?赶紧让人通禀,老管家很快赶来,解释说唐家老爷出门会客了,现下陪他去丰泽书房找唐家大公子。
宁诤一路走着一路欣赏景致,老管家讲起了唐府盖这个园子时发生的很多趣事,宁铮仔细听着,不时发问。
待离书房还很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宁诤就注意到书房外的墙边,贴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他的眼力极佳,马上辨出来,正是奉九和一个没见过的小不点儿,看样子就是做错了事被大人罚站。
但就算是罚个站,这两位也并不老实,姑侄俩正在&ldo;竞老头&rdo;,也就是用&ldo;石头剪子布&rdo;的规则比划输赢,谁赢了谁就可以弹对方一个脑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