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上去!”
杨军一声呐喊,所有的战士就一个个狂奔野跑,冒着弹雨,登上了山头。
于是,在三八五高地狭小的顶端上,展开了激烈的面对面的拚战,子弹在眼前炸响,刺刀在眼前闪着亮光,手榴弹在眼前爆裂,火、血、烟,敌人的耳、目、口、鼻,他们的叫喊、奔窜,都成了眼前耳边的清晰的现象。
变得凶猛如虎的张德来,在悬崖边上擒住了跟他身体同样粗大的一个敌人,两个人手里的枪都摔到远处去了。他气粗粗地镇压在那个敌人的身上,膝盖压跪在敌人的肚子上,一只手抓住敌人一只膀子,他的另一只手却又给敌人的手牢牢抓住;他没法子,只得用他的脑袋碰击着敌人的脑袋,用他的膝盖拚命地压着敌人的肚子;死命挣扎的敌人两只脚不住地摔掼着,踢打着他的屁股,颠动着他,企图翻转过来,再把他压倒。他想喊叫别人,谁知越是气急却越是喊不出声来。他愤怒极了,便张开嘴巴,用他那尖利的大牙齿,猛力地撕咬着敌人的脸肉,这样,敌人便痛急得惨叫起来。敌人这一声惨叫,给了张德来一股新的力量,他的一只手从敌人的掌握里挣脱出来,喘出一口粗气,把膝盖抬高起来,随又用力一压,两手狠狠地卡住了敌人的脖子,敌人便再也不动了。隔了一会,他爬起身来,甩起一脚,那个敌人便滚到崖下去了。
他向崖边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出了一滩胶沾的那个敌人脸上的鲜血。
“做你娘的大梦去吧!”
他骂了一句,拾起自己的和敌人的枪,气喘吁吁地坐到山崖边的一块石头下面,把疲乏极了的身子倚靠在石头上。
他的心里又高兴,但又感到惊惧,他暗暗地对自己说:“这是我这一辈子头一回打死人!”
这时候,他把着石块,向山崖下面看了一眼。他没有看见那个死了的敌人,山崖下面黑洞洞的。
“我不打死你,你会打死我的!不是我狠,是你们的心太狠了!”他听见有人喊叫他,便一边心里说着,一边走向队伍集结的地方去。
一小群敌人躲进到一个地堡里,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两挺机关枪的子弹,从地堡的洞口里向外喷射着。因为地堡是巨大的石块砌成的,象一座小山,对它,子弹的攻击无效,手榴弹也显不出威力来。于是进行了喊话,要敌人们缴枪投降,敌人们不但不甘屈服,枪弹反而打得更加猛烈,而且不知死到临头地叫着:“七十四师是不投降的!”
“要缴枪到跟前来拿!”
这使得所有的人都气怒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愤慨地喊着:“消灭他们!全把他们打死!”
秦守本、王茂生、洪东才、张德来他们大怒大骂是不用说了,连张华峰班的大个子马步生也怒气冲天地叫骂起来:“老子非叫你投降不可!山头都拿下来了,一个乌龟壳还能保住那几条狗命啦?”
大批的榴弹扔掷过去,在地堡顶上和地堡的周围爆炸着,愤怒的战士们,一个猛扑,冲到了地堡跟前。
“停止!”杨军大喊了一声。
战士们没有听清,怒火燃烧着他们的心和全身,仍然猛烈地攻击着。
“停止!停止!”林平接着喝令道。
战士们有的退了回来,有的伏在地上,停止了攻击。
“秦守本!把队伍带下来!杨军厉声地喝令着。
伏在地堡跟前手里抓着榴弹的秦守本,贴着地面滚了下来,别的战士们也滚着、匍匐着离开了敌人的火力射击。
洪东才班也退了下来。他班里的一个战士,在向地堡冲击的时候,腰部中了敌人的枪弹,倒在地堡前面的鹿寨旁边。
“不打啦?”秦守本气呼呼地问道。
“为什么不打?硬拚是不行的!”杨军瞪着秦守本说。
“不硬拚怎么办?”秦守本咕噜着。
“动动脑筋!”杨军抑制着恼怒,说。
林平接受了杨军的建议,把几个班的班长、副班长找到面前,举行短促的火线上的“诸葛亮会”①。
①“诸葛亮会”是部队中的军事民主会议,它的任务是大家出主意,想办法。
林平的眼光在黑暗中向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下,低声地?
“杨副排长的意见,我同意。我们要想想办法把这个地堡解决,山头已经拿到手,不要为消灭几个残余的敌人死拚硬打!”
“大家想想办法,有意见提出来!”杨军接着说。
会议在最紧张的气氛里进行,三个班的正副班长争抢发言。山头的一角上,发生着激烈的低声的争论,低沉的但是急迫有力的声音,象打机关枪似的。每个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互相对望着。大家的脸都绷得很紧,聚精会神,浑身热烫烫的。
约摸有十来分钟光景,会议结束,各自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洪东才带着一个战士,急匆匆地奔下山去。
土山头上,集中了洋锹,挖掘着通向敌人地堡的壕沟。泥土和石块在洋锹底下“咯咯咋咋”地响着、跳动着。
三挺机枪安放到直对敌人地堡的枪口,不时地点放着一两发子弹。王茂生的一支步枪对准敌人地堡的一个枪口,打着冷枪。
已经捉到的二十多个俘虏里的两个,被带到敌人地堡附近,掩蔽在一个打坏了的地堡后面,向敌人据守的地堡哀号般地喊叫着:“排长!缴枪算了!我们都缴了!”
“排长!他们不杀我们!我受了伤,他们还给我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