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一切还在您的掌握之中。只要陛下能够光复西楚,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届时,何愁薛二小姐不能体谅陛下的苦衷,不能明陛下的心意呢?”
赵凌云回答道:
“舅舅,我等不及光复西楚的那一天了,我不想再受广元王的牵制,也不愿再和周沂雪虚与委蛇。”
闻喜公公:“陛下欲待何如?”
“我、想、废、后!”赵凌云咬着牙吐出的这四个字,犹如雷缺霹雳,震得闻喜不禁后退了半步。
“万万不可!”闻喜公公连忙摆手,说道,“陛下,您忘了我们和薛太常几番密谈得出的结论了?只要广元王身上的秘密一天不揭开,您就得隐忍一天。不知敌人后手,便不可轻举妄动。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请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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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凌云手指拂乱了狼毫笔锋,有些烦躁地说道:“广元王的秘密,我去探查,就先从镜城查起!”
“陛下,不可涉险!三思而后行!”闻喜公公说着就要跪地叩首,阻止赵凌云。
赵凌云一把拉住了闻喜,说道:
“舅舅,我不去查,难道让您和薛太常去吗?还是让半瘫的公输先生去?西楚境内,除了我自己,可以托付的只有你们三人。”
“三思而后行,三思、三思,难道思而不动?”
“蛰伏、蛰伏,也终究要破土而出!”
“我们四人谁都不去探查,难道等着广元王周瞻自己把秘密告诉我们吗?谁又能保证,在这些日子里,他会不会生出新的阴谋?就比如这次的华胥合欢!”
闻喜公公挣脱开赵凌云扶着他的手,还是跪下了,磕头唤道:
“陛下!不可涉险。陛下以身犯险,如若有个三长两短……蛇无头不走,群龙岂可无首?”
“陛下,想想您的外祖父和母亲,想想庐阳之耻。既已隐忍至今,何不再忍一时,等有万全之策时,再一雪郁愤以求豁然开朗。”
赵凌云没有像往常那般立即将舅舅闻喜扶起,他看着跪伏在地的闻喜,沉默须臾,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但字字铿锵句句坚定:
“舅舅适才问我,‘到底是怕因为此事,遭卿儿厌弃,还是生怕她与我反目,不再为我所用?’如果,我告诉舅舅我两者皆怕,更害怕的是前者呢?”
“后者,只需隐瞒。”
“而前者,我需要直面自己的内心。舅舅,惟有废后,我才能面对自己,将来才能站在为我们孤身犯险潜入庐阳的卿儿面前而不觉自己污秽腌臜。”
“若要废后,必须先解决了周瞻老贼……若想复国,若想复国之后西楚海清河晏,也终究要除去广元王……这一步,我们迟早是要迈出的。”
“除却卿儿,舅舅该是世间最懂我的人,为何如今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了?舅舅如今与其跪在这里浪费口舌求我不要犯险查探广元王的镜城之谜,不如稍后陪我去找公输先生,问清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潜入镜城的办法。”
闻喜公公知道赵凌云心意已决,便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他的心头隐隐泛起一丝担忧,生怕赵凌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又怕“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
是夜,公输修的密室之内,烛火摇曳。
三人围坐。
公输修问清了赵凌云的来意,双眉紧锁,缄默良久,全然没了往日放浪不羁又无所畏惧的模样。密室里只有桌角的滴漏,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外头的寒风通过通风管溜进密室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夜半听来,像弃猫呜呜咽咽。
公输修坐在两轮车里,摸着自己残废已久的双腿,幽幽叹了口气,终于打破了房里的静默,说道:
“老夫这腿是废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可是每逢严寒,老夫还是能够感到这双废腿的疼痛,我何尝不想早日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哪怕出去只为了白天能在太阳底下晒晒,晚上能在烧得暖暖的炕上打滚。”
为了不暴露位置,密室不能烧火排烟,出身北方的公输修,这么多年只能睡冷炕。
“陛下想要摘掉广元王的决心我能理解”,公输修继续说道,“甚至可以说,除掉广元王,在我们这些人里,我比谁都迫切心急。周瞻老贼一天不死,我就一天出不去,只能窝在这里装个死人。”
“可是,我也要劝陛下一句,要入镜城探秘,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过凶险,稍有偏差,就怕是有去无回。”
赵凌云双手抱拳,对着公输修郑重行礼,说道:“请公输先生指教。后果,凌云自己一肩担了。”
“好吧……”公输修摇着他的二轮车,发出“嘎拉拉”的声响,去到了书架前,取来一卷尘封已久的书卷,摊开在赵凌云和闻喜的面前说道,“镜城的所有图纸都在前日悉数交给了陛下,想必,城中的每一条暗藏的管道、每一条小路殿下都已经烂熟于心,无需老夫赘言说明。接下来,我要给陛下讲的是‘虹吸’。”
“虹吸?”赵凌云的尾音高了八度,惊诧问道,“何为‘虹吸’?请先生指教。”
“陛下可还记得,老夫说过,因为修补镜城的城防纰漏,那日没有通报便私自进入镜城,正巧撞破周瞻老贼和突厥可汗阿史那俟斤的密谈,这才被追杀的事吗?”公输修问道。
赵凌云和闻喜纷纷颔首。
“虹吸,便是这镜城的城防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