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一桩坏事,志摩警醒了我,他变成一种stimulant(兴奋剂)在我生命中或恨、或怒、或Happy(幸福)、或Sorry(抱歉)、或难过、或苦痛,我也不悔的,我也不Proud(傲慢)我自己的倔强,我也不惭愧。
我的教育是旧的,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待我极好的人)、儿子、家庭等等,后来更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我自己有时的心,我的性情,便弄得十分为难,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您看多冤!
我自己也到了相当年纪,也没有什么成就,眼看得机会愈少——我是个兴奋type(类型)acplish things by sudden inspiration and master stroke(凭突发灵感和妙举完成事业)不是能用功慢慢修炼的人,现在身体也不好,家常的负担也繁重,真是怕从此平庸处世,做妻生仔的过一世!我禁不住伤心起来,想到志摩今夏的inspiring frindship and love(激发友谊和爱)对于我,我难过极了。
这几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实上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志摩也承认过这话。
志摩“八宝箱”中的遗稿,陆小曼将其中两本日记整理后,以《爱眉小札》和《眉轩琐语》为题发表。
然而,志摩的碑文凌叔华一直没有写来,直到1948年,才由他的同乡——浙江省教育厅长张宗祥题写,算是安慰了长眠在荒烟蔓草间那颗孤独的灵魂。
建筑的诗意
那尊石佛睡得好沉。
几百年了,他就这样春风蝴蝶般地睡着,从不管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对香火和膜拜也不感兴趣。
一进这寺院你就踏着了他的鼾声。
然而他那颗心也许一直是醒着的,一颗石头的心醒着,他甚至能听得出每一株松树的低语。他知道这世事不可以睁了眼看,也不可以闭了眼看,眼开眼闭,又远非佛家的心旨,因此便酣然睡倒,让人醒着看他,他睡着看人。人看他,梦里庄周一个大彻大悟的逍遥;他看人,悲悲欢欢多少热热闹闹的无奈。
林徽因、梁思成刚进卧佛寺的门,就遇见了智宽和尚,半年多不见,仿佛他苍老了许多。他告诉林徽因,师傅已把卧佛寺的一大半儿租给了青年会,年租金一百元,订了二十年的契约。
林徽因这才感到,原本冷冷清清的卧佛寺,果然热闹了不少。一路上看到一队队的青年人,打着旗子爬山,想来是青年会组织的活动。
林徽因告诉智宽和尚,这次她不是来游山的,是跟她的先生梁思成来考察平郊古建筑的。
智宽和尚高兴起来。他拜托林徽因写一封信给北平政府,赶快终止与青年会订的合同。这么多男男女女,一天到晚在这里折腾,把菩萨搞得不得安宁。
林徽因说:“这佛祖睡了几百年,也该醒醒了。智宽师傅,你还得感谢青年会呢。
要不是青年会组织年轻人到这里来,谁还知道这山坳子有个卧佛寺,这样你也少一些寂寞了。“
一番话说得智宽和尚笑起来。
营造学社的考察,从1932年夏天开始,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平郊的古建筑。过去林徽因经常来卧佛寺,这次来与以往又有了许多不同。琉璃牌楼北面的放生池,做了青年男女的游泳场,那些放生的鱼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池子四周原有精美的石栏杆,被拆下来叠成了台阶,做了游人下水的路。正殿的月台上,林徽因记得每年秋收的时候,屋檐下面挂了一串串金黄的老玉米,那是庙的收获。金黄色的玉米和金黄色的琉瓦,映衬着一座古寺的寂寞。而现在,那屋檐下却晾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衣服,虽然同这庄严的宗教场所不太协调,却充满了人间烟火和青春的气息。
山门平时是不开的,走路的人都从山门旁边的门道出入。入门之后,迎面是一座天王殿,里面供的是四大天王,正殿五间,有三座喇嘛式的佛像。
作为一个游客游山的时候,林徽因较少注意到它的建筑格局,现在却从这熟悉的牌楼殿堂中看到了它独特的建筑。
她在这次考察报告《平郊建筑杂录》的开篇中写道:这些美的存在,在建筑审美者的眼里,都能引起特异的感觉,在“诗意”、“画意”
之外,还使人感到一种“建筑意”的愉快。这也许是个狂妄的说法——但是,什么叫做“建筑意”?我们很可以找出一个比较近理的含义或解释来。
顽石会不会点头,我们不敢有所争辩,那问题怕要牵涉到物理学家,但经过大匠之手艺,年代之磋磨,有一些石头的确会蕴含生气的。天然的材料经人的聪明建造,再受时间的洗礼,成美术与历史地理之和,使它不能不引起赏鉴者一种特殊的性灵的融会,神志的感触,这话或者可以算是说得通。
无论哪一个巍峨的古城楼,或一角倾颓的殿基的灵魂里,无形中都在诉说,乃至于歌唱,时间上漫不可信的变迁;由温雅的儿女佳话,到流血成渠的杀戮。他们所给的“意”的确是“诗”与“画”的。但是建筑师要郑重郑重的声明,那里面还有超出这“诗”、“画”以外的“意”的存在。眼睛在接触人的智力和生活所产生的一个结构,在光影可人中,和谐的轮廓,披着风露所赐与的层层生动的色彩;潜意识里更有“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凭吊与兴哀的感慨;偶然更发现一片,只要一片,极精致的雕纹,一位不知名匠师的手笔,请问那时锐感,即不叫他做“建筑意”,我们也得要临时给他制造个同样狂妄的名词,是不?
从前面牌楼一直到后殿,都是建立在一条中轴线上。从游廊向东西方向,再折而向北,其间虽有方丈客室和正殿的东西配殿,但一气连接,直到最后面,又折而东西,回到后殿左右,这一周的廊,东西十九间,南北四十间,成一个大方形,中间虽立着天王殿和正殿,却不像普通的庙殿,将全部寺院用“四合头”式,前后分成几进是少有的。
梁思成说,这种平面布置在唐宋时代是很平常的,敦煌壁画的伽蓝就是如此布置。
在日本各地,也有飞鸟平安时代这种遗例,而北平一带,却只剩下卧佛寺这一处唐式平面了。
这所寺院,建于唐贞观年间,初名兜率式,元延佑七年扩建,到至顺二年完工,称招孝式,后又改名洪庆式。明宣德正统间重修,改成“寿安禅林”,并颁大藏经置诸佛殿;成化年间,宪敕救命于寺前修建延寿舍利塔,现在早已塌掉;崇祯年间,又改称永安寺。清雍正十二年重修后,改名为“十方普觉寺”。
林徽因说,以前没有注意到这种布局的建筑美学特点,现在看来,它同我们在欧洲考察过的一些宗教建筑,有异曲同工之美。古典美学的思想倾向,在于它的经典性,由亚里士多德、毕达哥拉斯、维特鲁威,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阿尔伯蒂、帕拉迪奥等人建立倡导的和谐论,完善论,整一论,都可以在卧佛寺建筑布局中找到注脚,而且他们已晚了几个世纪。
从卧佛寺出来,他们又驱车直奔香山之南的法海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