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玲珑郡主回女眷那边燃起千灯,漆黑的夜幕被绚烂的华彩点亮,与华京城内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
远在深宫内的白发妇人立在高殿之上,仰着头远远望见从康王府燃起的一盏盏孔明灯,欣慰地笑了。
“太后娘娘,夜里风大,您身子尚未大安,请回吧。”她身边的女官柔声劝道。
太后由她扶着走下高阶,低叹道,“玲珑这丫头有心了,哀家没白疼她。”
女官轻笑道,“玲珑郡主的封号起得好,真真是七窍玲珑的心肠,也就她能想出这千灯宴的主意,集结华京所有名门世家之力为太后娘娘您祈福。”
太后却是想到什么,眸光微沉,“哀家听说,镇北世子也去赴宴了。”
“是,他还亲手做了一盏孔明灯,灯内刻了祝福娘娘的话语。”
“这孩子倒也会来事,和他那倔驴似的爹不是一个脾气。”太后若有所思地沉吟着道,“只是他忽然进京,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皇上那边对此可有什么动作?”
女官压低声音,“乾清宫的成公公说,皇上有意私下召见镇北世子。”
“嗯,也确实该好好见一见他。”太后缓缓道,“镇北王府的人个个都不容小觑,更何况阿璋这孩子是出了名的青出于蓝胜于蓝。能替父带兵打仗,叱咤北疆战场的少年战神,可不是咱们养在京里的那些闲王家里宠坏了的孩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说着,她又笑了笑道,“哀家要是没记错的话,阿璋和武安侯府那位大姑娘,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正是呢,听宫外的人说,镇北世子进京后,三天两头就往武安侯府跑。”
“还是少年心性,迫不及待要抱得美人归了。”太后嘴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哀家见过武安侯府家的大姑娘几次,那姑娘确实生得好,把玲珑都给比下去了,品行也端正,和阿璋倒是般配。等来日哀家把身子养好了,把阿璋和她都请进宫里来说说话,哀家也好赏赐他们些东西,总不能让为大梁保家卫国的功臣空手回北疆。”
女官低声应下,心里却明白太后嘴上说的简单,实际上却是存了借此机会试探镇北世子的心思,怕是还有暗中拉拢武安侯府大姑娘之意。
毕竟镇北王府手握重兵,又替大梁守着北边国门,一旦他们生出半点反心,于大梁天家而言都是一场浩劫,稍有不慎就会生出灭国之灾。
因此,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亦或是裴氏宗室的其他人,即便面上不显,心里对镇北王府都是多有防备。
简而言之,他们对镇北王府的倚仗有多深,对镇北王府的忌惮便有多深。
镇北王府和武安侯府这一场强强联姻本该为天家不喜,但太后和皇上反倒乐见其成,因为武安侯是皇上的亲信。
镇北世子娶了武安侯的女儿,这就意味着将来的镇北王妃是华京世家之女。
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嫁入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但就和战国时嫁去敌国的公主忘不了自己的母国,或多或少都要在夫君面前为母国求情一样,闻大姑娘做了镇北王妃后也不会忘了自己远在华京的娘家。
而武安侯府扎根在华京,身为天子近臣的武安侯就是为了家族着想,这颗心难道还能不向着皇上?
比起全家的荣华富贵和性命,女儿和女婿就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武安侯不傻,就知道该怎么选。
如此一来,闻大姑娘就会成为华京伸向北疆的一只手。
想及此,女官忽然替闻大姑娘感到些许悲哀。
但她很快就将这份心情抛之脑后了。
她也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小女官而已,即便现在得到太后宠信,以后又不知是何种情景,像闻萱这样要嫁入王府的天之骄女,又何需她一个奴婢来操心?
……
与此同时,康王府。
闻辰被闻振刚提着耳朵,拎到了人少的角落。
“若是活腻了,和你老子我说一声,我亲自拿绳子把你勒死,又何须你在康王府发疯找死?”闻振刚气得酒都醒了,指着他鼻子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