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你的意思。”海同深颔首,“但是有一点,如果这名前辈真的做了越界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被追授。当年兰副部的话语权还没这么高,他还没资格参与到烈士认定这个程序之中。”
“是的。所以这就是一个值得再去深挖的点。一名被确认为烈士的缉毒警,不公开姓名可能是因为还有直系亲属,但自上而下默认了模糊掉他的死因,这事就很值得玩味了。”晏阑接着说道,“接着就是日期,在你拿到的那份出生证明上,孩子姓名是毕舟来,母亲名字是松枝,出生日期是哪天?”
“2月14日,情人节。”海同深立刻回答。
“你看。”晏阑指着摘录下来的案卷信息,“我爸协助完成的撤离任务是在2月13日,而这个日期也是被我爸反复摸过的。如果亓弋就是毕舟来,如果毕舟来就是当年这名烈士的后代,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名烈士是女性,并且在当时处于临盆的状态?”
海同深睁大了眼睛看向晏阑,惊讶道:“109专案的命名是因为兰副部去卧底那天是1月9号,在当天成立的专案行动组为卧底行为保驾护航,1月9号……2月13号……中间只隔了一个月,所以才是临危受命?你是这个意思?”
“很有可能。其实我是在怀疑,那名烈士最终牺牲的原因,有可能是生产或是后续带来的并发症。”晏阑深呼吸了一下,斟酌着语气说道,“接下来,如果我们推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问题就回到了那天你打电话跟苏行讨论的问题上——毕舟来是谁,再精确一点,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想说什么?”
晏阑的语气更加慎重,他权衡再三,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为什么亓弋笃定dk不会杀他吗?”
“是。我一直也想不明白。dk那么穷凶极恶的人,怎么偏偏到了亓弋这里就心慈手——”海同深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晏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兰副部不可能不知道!”
“你先冷静听我说。我问过苏行,我国第一次在刑事案件侦查中运用dna技术是在1987年。到2000年前后,经过几次迭代更新,dna检验才被大量应用于鉴定。如果一切推论都是对的,那么在最初的那些年,我们只能知道毕舟来是那名烈士的孩子,但无法确认孩子的父亲是谁。毕竟除了非常极端的抱错的情况,孩子和母亲的亲缘关系是确定的。既然那名前辈被追认为烈士,那么也就意味着领导们都认可了她的功绩,也认可了这个孩子。孩子的生父无法确认,按照当时的政策,确实无法对这个孩子进行最妥善的保护,这或许也就解释了最开始我们的疑问,如果亓弋是烈士后代,他为什么会在福利院长大。这也同样能解释,为什么当年沈婷前辈会去福利院看那孩子,以及我爸为什么在福利院那么多幸存的孩子中选中了亓弋作为资助对象,并且对亓弋隐瞒了这件事。”
海同深冷静思考片刻,说道:“没错,这整个逻辑是通顺的。但是有一点,亓弋考警校的时候是有过审查的,就算那个时候他因为福利院的出身和被部里直接资助而通过了政审,到他去卧底的时候,他也一定是身份清晰的。当年他卧底的时候联络人是云曲的付熙厅长和兰副部,兰副部从始至终都知道他的情况,如果他身世不明,上面绝对不会冒险让亓弋去卧底,而且一去就是十年,这太疯狂了。”
“是这个道理,所以我的推测是,亓弋的亲生父亲是谁实际已经被确认了,但是他们用了某种手段蒙蔽了dk。而亓弋自己或许早知道,或许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总之,他和我爸同样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世作为诱饵,再次打入dk内部。”
“我靠……我头皮发麻。”海同深呼出一口气。
晏阑道:“你比我了解得多,也跟亓弋有更多的接触,所以你的判断应该比我更准确。说实话,我刚有了这个推测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疯了。可是这么多资料线索顺着整理下来,确实就只有这个推论是最能说通的。大海,你……”
“我什么?”海同深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能怪他,是能怪兰副部,还是怪我自己?生身父母无法选择,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我问过廖厅,当年从全国各地警察学校和公安大学选拔了一共一百名优秀学生做培养训练,亓弋是在考核之中拿了第一才去做卧底的,我能怪他太优秀吗?还是说我指望着兰副部因为知道亓弋的身世就放弃他这个断层第一转而去选其他候选人?你这个亲儿子都没有这种待遇,亓弋凭什么就能得到领导们的徇私?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亓弋的这个身世反而会成为他的保护伞,他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得到了保护不是吗?我倒是有心想替他去卧底,可我能怎么办?所有人都知道我爸是海云垂,我妈是岑羡,就我这样的出身家庭,说我叛逃,傻子才会相信。所以说到底,当初的卧底,亓弋是最佳人选,而这次再回去,他是唯一人选。”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接受了。”晏阑道。
“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海同深苦笑了一下,“他承受的煎熬比我更多,他能坚持下去,能狠下心重回那龙潭虎穴,我坐在后方平平安安的,这已经是太大的不公平了,我还有什么资格不接受?他说过,他先是一名警察,之后才是一个人。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使命。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尊重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