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贤低下头,苍白的面颊上染上了两团红晕。
“郑齐。。。。。。”她轻轻拉了拉朱祁镇的衣袖,示意他边上有人,不宜做如此亲近的动作。朱祁镇也才醒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王道士直勾勾的眼睛,却是被他盯得一阵心虚。
“咳咳,你看什么看?”朱祁镇虚张声势地瞪了瞪眼睛,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双眼中,满满得都是宽心和温暖,哪里有半分的怒气。
“哎,你这个人不讲理哦,我盯着我宝贝徒弟看,看看她是否面色如常,碍着你什么事了吗?倒是你,跟允贤非亲非故地,凭什么一屁股坐在她的床边,还伸手动嘴的喂药?不行,今天你必须把这事给我说清楚,我是允贤的师父,就要对她负责。。。。。。”
“师父!”一番话说得允贤面上红晕更浓,“你老人家胡说八道什么?他只是徒儿的朋友。。。。。。”
“哼!”王道士一吹胡子,鼻子里一阵乱哼哼,明摆了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去去去,”朱祁镇挥挥手,“皇后那边不是还有一些事没交代清楚吗?刘平安还等着你呢,你快去,别在朕这捣乱。”
一瞬间,朱祁镇仿佛又变成了被俘瓦剌前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脾气暴躁,易怒冲动,却是个不懂谋算,实心待人的直肠子,宛若一缕灿烂的骄阳,洒脱热烈。直到瓦剌归来,又在南宫吃了那么多苦,他逐渐从原来的骄阳变成了天边一弯隐忍的弦月,学会了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在勾心斗角,拨弄风云之后。在允贤的眼里,眼下的他是个出色的帝王,却湮灭了自己的本性,不知对他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
“好了,”丁香看够了热闹,也生怕王道士再混搅下去,真的坏了允贤和朱祁镇的好事,便出面打圆场。
“道长连日辛苦了,皇上早就吩咐奴婢给道长整治一桌酒席,好好犒劳犒劳您。眼下,那珍珠鸡可是炖得正是火候,还有刚从窖里起出的女儿红,您再不去,奴婢们可就把它们都分了。”
王道士嘟哝着嘴,一边不想在朱祁镇手下吃亏,一面又实在舍不得的那到嘴的美食,纠结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对美食的渴望占了争强好胜的上风。
“哼!等老夫回来再跟你算账!”
朱祁镇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了王道士一眼,允贤倒是忍俊不禁。
“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斗气起来反而像小孩子一样?”
良久,允贤未听见朱祁镇回答,便好奇地抬起头,却看见他目光牢牢地粘在自己身上,仿佛除了自己的身影,他便再也瞧不见周边的任何事物。
“元宝。。。。。。”允贤难为情地低下头。
“允贤,”朱祁镇嘴角衔起了一丝暖暖的笑意,“你终于笑了,真好。是朕让你发笑了。我再也不会怀疑自己,是否只能给你带来痛苦了。。。。。。”
情到浓时,朱祁镇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允贤心下感动,抬起脸,双眸含情,回望着朱祁镇,
“你从来不曾给我带来痛苦。一直都是你,守我,信我,护我,我又怎会不明白你的辛苦?又怎会责怪与你?”
朱祁镇痴痴地望着允贤,不舍将目光移开半分。半晌,他的声音恍若从天外飘来,带着些许这个礼教森严的人间不曾有过的温暖与澄澈。
“允贤,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允贤本能地就想要拒绝,为着与钱皇后的姐妹之情,也为着朱祁镇的千古声明。可不知为何,看到朱祁镇极尽恳求的表情,她不想,也不忍拒绝。
允贤点了点头。朱祁镇小心翼翼地伸出修长的双臂,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恍若她是一件稀世珍宝,就那么,郑重其事地抱在心口。
朱祁镇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宽厚。听着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响在耳畔,允贤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安。其实,她何尝不想,就这样放任自己,沉醉下去,再不醒来。。。。。。
☆、正名
奉天大殿,气氛肃穆,龙气峥嵘。
朱祁镇高坐于王座之上,仿若神砥般俯视着御阶下匍匐着的汪国公、沛国公、吴太后等人。
“皇上,人犯均已带到,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圣断。”
“咦,不对啊,怎么不见前锦衣卫统领,凌霄呢?”有大臣打断曹吉祥的话。曹吉祥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抬目望了望朱祁镇,朱祁镇似轻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好像有半分无可奈何的惋惜,却终是向曹吉祥点了点头。曹吉祥会意,朗声道,“逆犯凌霄,已与昨日自裁与天牢之中。皇上念其多年勤谨,故免去他生前身后的一切恶名,准许其家人接出尸首,并仍以原有官职之礼下葬。其余锦衣卫侍卫,不论是否参与此次行刺,均既往不咎,望尔等从今以后,赤心护主,莫负圣恩。”
本来,御前行刺,不论成与不成,念头一生,便是诛九族的大罪。眼下朱祁镇能够如此仁慈,殿中诸臣,均是钦佩不已,便是自发地连连山呼,“皇上慈心,不施重典,实乃民生之大幸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情此景,便是连曹吉祥都心神激荡,可是反观朱祁镇,却是一脸的冷漠,只是点头向曹吉祥示意,将接下来的旨意宣读下去。
“咳咳。。。。。。”曹吉祥清了清嗓子,大殿之上立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