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还是开口了。
“前天我们做爱了……第一次,我的第一次,不是她的第一次。”他说。
“然后呢?”我问。
我很想追问他们做爱的细节,出于八卦的心理。可是从楚雄的表情和语气中,我感受到这次做爱并不愉快,于是我立刻闭嘴。
“昨天我们分手了。我提出来的。”楚雄接着说。
“为什么会这样?”我很纳闷。
“我早该想到的,可是我就是没有想到……我以为她与众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如此与众不同。我们一起听歌剧,看画展……她是那种很少见的可以理解柏拉图的女人……在那以前,她都是那样的完美,神圣得让人无法亵渎……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个最合适我的女人……”
楚雄的话断断续续,时不时的喝几口瓶中的啤酒。他始终眉头紧锁。我从未见他如此痛苦过,就如同去年圣诞晚会那天晚上,我从未见他那样开心过一样。
“前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很想她,便到她的宿舍去找她。她在,刚刚洗过澡,散着长发,非常迷人。她打开门,我走进去,如同走进我的伊甸园……她太美了,美得我想吻她,于是我便吻她,她也吻我,我们就那样吻着,我第一次和女人接吻……很美妙……于是……”
楚雄继续说着,我心里却已经逐渐的猜到事情的结果了。但是我没有打断他。
“我终于还是冲动了……我以为我不是个俗人,其实我比谁都俗……我终于脱她的衣服,摸她的身体……那一刻我好想拥有她……但我突然发现她变了……”
楚雄突然停住,而是举起手中的杯子,把大半扎啤酒一饮而尽。我从他的手里夺过杯子,怕他喝醉。他却又急匆匆的夺了回去。
“她开始呻吟……丑陋的呻吟……她开始说不堪入耳的话,每一句都是不堪入耳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如此高贵和优雅的女人会说这样的话……她甚至完全裸露了她的下体,潮湿,丑陋……和她尊贵的外表是如此的不协调……尽管如此,我还是和她做爱了……看着她在我的身下不停的扭曲自己的身体,我竟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可是我越希望结束,那个过程便越缓慢。我没有快乐,完全没有,我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个曾经完美的女人,彻底的嬗变,变成了和所有其他女人一样的庸脂俗粉……而我则在这样一个女人的身体上,彻底的侮辱了我自己……”
说到后来,楚雄竟然伏在桌上哭了起来,呃呃呃的,凄惨至极,仿佛对这个世界都彻底失望了。
听完了楚雄如同祥林嫂一般讲述的这个又滑稽又让人费解的故事,我竟忘记了劝慰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个不停。在那一瞬间,我突然也有想哭的冲动。不知道是被楚雄的悲哀感染,还是出于由此及彼的连锁反应。楚雄的悲哀在我看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不明白美丽的爱情因为丑陋的性才美丽,因为他的理想中的女人永远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世界里,所以他的悲哀是注定的,而且他终有一天会勘破这一点,把自己重新放置于真实的世界里。而我呢?我有什么悲哀的理由?
那天晚上,我把烂醉的楚雄送回宿舍后,一个人沿着四环路走回我和潇潇的家。我用自己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非常安静。我推开卧室的门,潇潇已经睡着了,乌黑的长发从枕边一直垂落到地板上,朦胧的月光照着她的雪白的裸露的肩膀,如此的静谧和恬淡。于是我竟不想打扰她,轻轻的关上卧室的门,一个人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午夜场的电影频道居然在放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冷漠而美艳的林青霞端着手枪,把一个个追杀她的人打死,那一个个倒下的人竟都没有流血,只能看见林青霞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在坚硬的水泥的上踏过,仿佛这一条条生命的陨落都不是她的责任。有的时候我会幻想,如果生活在另外一个时代,我可能会选择做一个杀手。并不是因为我想杀人,而是因为我很向往那种不必背负任何责任的生活方式——当一个人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生命,那么生活里还有什么是不堪重负的呢?
后来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电视屏幕仍然在那里不停的闪着。我似乎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电影后半部分的主题歌《加州梦想》;“California dreaming on such a winter’s day……”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来思考任何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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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理智与情感》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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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理智与情感》18(1)
出乎我的意料,楚雄很快便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坚持认为这是一次失恋。他并没有再次提起这件事情,而且似乎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不过他依然和以前一样,固执和刻薄,一点也没有改变,仍然坚持着他的“性爱罪恶论”,即使已经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6月份国家博物馆举办了一场透纳的画展,潇潇从她的学校弄来两张票,拉着我一起去看。其实我根本不喜欢透纳,一直认为他是新古典主义和印象派之间的一个杂种,他的画既不够典雅,也不够朦胧,而我更欣赏纯粹和绝对的艺术。但我拗不过潇潇,只能陪她一起去。她曾陪我看过无数次她深恶痛绝的实验话剧,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妥协。
那是一个非常闷热的下午,博物馆里人流稀少,毕竟喜欢和了解西方绘画的中国人并不多。潇潇拉着我的手,跟着博物馆的带着厚厚眼镜的女导游,一幅接一幅的看下去。所有的画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相似,都是光线和斑驳的色彩混杂的把戏。我百无聊赖,却也无可奈何。突然我听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是阿超——似乎在和什么人很暧昧的交谈,而且那声音渐行渐近。我转过头去,隐约看见展厅的另外一端一个漂亮女孩正挽着阿超——我下意识的判断为是筱晴——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感觉很惊讶,因为阿超向来痛恨这种所谓的“古典艺术”。他永远只追求现世的快乐,从不在乎历史中存在过的东西,竟然也会来看两个世纪以前英国画家的画展,实在让人费解。我正打算过去打招呼,却猛的发现那个挽着阿超的女孩不是筱晴。我明白不久之前我的推测已经变成了事实。
阿超显然也看见了我。他也有些惊讶,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后他低头对那个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微微笑了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