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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着广播员的介绍,我的眼睛像是飞出了车外,翱翔在天空里,俯瞰这片神奇的土地,没见过的高楼,没见过的车水马龙,没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流。我的心莫名地激动着,当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真实地呈现到眼前时,我感到一种神圣,作为首都的神圣。

车上唯有我在翘首观望着眼前的景象,其他人都无动于衷,靠在一边继续聊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那戴眼镜的学生望了我一眼,笑道,我去年来时跟你一样,趴着窗户朝外看,图个新鲜,等你到了天安门,会发现跟电视里不太一样。

中年男子也笑了,可能快到北京了,居然换了乡音,说了句地道的北京话:刚来时,都傻帽儿。

我望着窗外浮想联翩时,车厢里忽然涌动起来,车还在疾速行驶,车里人都已拿起各自的行囊准备下车了。车厢连接处豁然洞开,大家都争先恐后向那头的车门挤去。胖婶一声招呼,没容得我回过神来,几个姐妹也拥入了人群中。胖婶大声叫着名字,让大家站到一块儿,然后自己留在最后,随着长长的人流慢慢挪步。我回头一个劲儿地问胖婶:到了吗?

我实在弄不明白,上车时大家为了找到空间相互挤着寸土不让,怎么下车时也一样拥挤呢?这也叫善始善终,有头有尾?我很想返身回到原来的空地上,那是我一路上争取贪求的空间,好不容易空出来,不享受一下,觉得很可惜。胖婶在我身后贴得很紧,容不得我转身,我机械地随着人流挪动步子缓缓向前蠕动,眼光却透向了车外,好像还没看够似的。其实眼前的景物跟我见过的没什么两样儿,楼更高些,人更多点,车更拥挤罢了。胖婶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让我留点神,下车会领我看个够,直接上天安门。她这一说,我又激动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抽身出去,早点看到那庄严的建筑。

车速终于慢下来了,列车员用喇叭招呼大家别急,先排好队,还没到站。人们好像没听见,一阵躁动即刻淹没了喇叭声,人群向前涌动,个个起劲,争得面红耳赤,唯恐落后一步。前面有几个女孩子可能跟我一样,也是刚出门,满脸汗水地挤在人群里,眼睛东张西望的,既激动又慌张,不时叫着同伴的名字,生怕被挤丢了。广播开始播送几分钟后到站,随后响起了一首老歌,革命式的强劲旋律跟眼前的场面倒也吻合,催人振奋。

阿莲的故事 8(2)

车最终停靠到站了,车门一打开,就像撕开一道口子,人群蜂拥而上,乱成一团,胖婶抓紧我的后衣,一路吆喝着大家跟上,别挤散了。

在剧烈的推搡中,我的双脚已不属于自己,在别人的推动下,由不得自己控制,当脚真实地踩到地面时,我感到身子轻飘飘的,浑身乏力,悬空了一般。还没停下歇口气,又让胖婶拽着随人流涌动。我成了机器,在都市的站台上失去了方向,只随人流而动,步入地下通道。

等出了通道,到了地面上,我彻底傻眼了。那么大的广场,那么多的人,步履匆匆,人声鼎沸,而眼前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喧嚣世界,让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阵寒气袭面而来,这才感到自己完全脱离了列车,好似在热锅里翻腾了几十个小时后,又被搁置在冰块上,全身透凉。看到别的姐妹都将外衣穿到身上,我也赶紧穿上外套,又将那条围巾缠到脖子上。胖婶一见叫我取下围巾,说等会儿挤公交车,人多手杂,别把自己包裹得看不到东西,小心小偷。我有点不相信,家乡的小偷不少,首都怎么会有小偷啊?想法很幼稚,我还是取下了围巾。胖婶在我眼里,就是我在这座大都市里的航标,是我的引路人。

有个妹子问胖婶,不是说过先带莲子上天安门吗?坐地铁更快。步履匆匆的胖婶像是忘了这回事,驻足犹豫了片刻,可一见我急迫的神情,就对大家说:那就坐地铁去,快去快回吧,到时候雇主问起时间,就说火车晚点。就这样,胖婶带着我们在车站广场拐来拐去,又进了地道口。以前在家时,早听她们说过北京的新鲜事,地铁在电视里也见过,可真要是坐到地下列车里,我想像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一片黑暗吗?能像地上这样通风透气吗?

我紧跟在她们身后,有点晕头转向了,望着她们在窗口购票,然后一同进入了地铁站台。置身在地下站台上,我反而觉得比地上要精致得多,灯光明亮,干净整洁,就连四处的广告牌也让人耳目一新。与地面上最大的不同是:这里显得很清静,喧闹已被隔绝在地面上了。

在这等车的人也多,可看上去形色各异、三教九流,有的拎着皮包,有的挎着小包,有的拿着报纸,也有的两手空空,都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看上去都很斯文,有文化,有素质,悠闲地等在黄线之外。再瞧压着黄线的,大都是行李背囊,主人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浑身散发出刚下火车时独有的汗腥味,我们这帮女人也在此列,那表情又好像在焦急中等待地面上的列车。不同层次的人立在黄线间,泾渭分明。

脱离了那列保姆专列,置身地下,在黄线之间,我窥探出人与人的不同,猛然感到自己是个外人,失去了在专列上的亲近,感到这里的地盘虽宽敞,却没有自己的位置,让我望而却步。生性敏感的我从别人身上闻出了自身肮脏的体味,这气味铺张开来,将自己压缩得更加渺小了。我胆怯地朝后退出了几步,却又让胖婶拉到前面,说等会儿上下车人很多,别挤丢了。我才发现,啥叫出门难,这出门离不开一个“挤”字,挤进挤出,像个肉饼放在火炉上煎烤,出门在外打工都是挤出来的生活。我脑海里闪现出表哥沧桑的脸庞来,那皱纹,那白发,那胡碴子,都是这样挤出来的痕迹。

一阵轰鸣,一辆列车从黑暗中冒出身形来,停靠下来后,一个举黄旗的工作人员在站台边一边吹哨,一边做着手势,招呼我们靠后。我们这群人刚把行囊拿出黄线,车门就打开了,我们蜂拥到车门旁,下车人很多,有人捏着鼻孔从我们身旁快速走过。人刚一下完,我们便又习惯性地挤上了车,而那些悠闲的人,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上了车。刚空出的车厢很快又被人挤满了。我背着包,跟在胖婶的后面上了车,学着胖婶的样子,抓住把手,好奇地望着车厢里的人。人们静静坐在那里,不像专列那般吵闹,人虽多,但秩序井然,就连成日唧唧喳喳不停的姐妹们也都沉默着。坐着的人跟站台上那些悠闲的人表情很相像,有的看书,有的翻报纸,空手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有的人干脆闭目养神。只是有些白嫩嫩的女人用手在鼻前轻轻挥动,像是在挥去我们身上的臭味。

阿莲的故事 8(3)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即便列车轰然起动,车厢也是沉静一片,唯有广播在用两种语言预报着站名。

这就是地铁,跟地面上的列车一样,只是没那么吵闹,沉静着的列车空间虽小,我却能感受到流通的新鲜气息,只可惜让我们身上的气味冲淡了许多,挥手掩鼻的女人用动作表明了这地铁里的遗憾。

阿莲的故事 9(1)

地铁让我感受到什么是速度,穿过黑暗很快就到达下一个光明,人上人下,又重复着一样的节奏钻进黑暗中,而车厢内总是明朗着。我的目光只追寻着闪闪忽忽的影子在暗与亮中交替穿梭。当广播道出天安门站时,我流离的目光才回到眼前的现实,本能地走在了胖婶的前头,跟着下车人流到了站台,又马不停蹄跟着人流就要向外走。胖婶急眼了,一把揪住我,骂我像失了魂似的跟人走,走散了可不得了。

姐妹们朝胖婶嬉笑说,当初你刚到北京时,还不跟莲子一样,一个人跑到了出口,差点走丢了。胖婶也笑了,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一幕:婶子我太想见到城楼上毛主席的画像了,乖乖,那么大的一张画,有我家房屋高了。大家都开心地笑了,我也讪笑着问:城楼能让人上去吗?一个妹子笑得更欢,说我简直是个书呆子,都随便上城楼,那楼不塌了才怪哩。

我按捺住内心的兴奋,老老实实地呆在她们中间,觉得自己确实很傻,竟然产生登上城楼的非分之想。出了地铁口,又回到了地面上,我眼前豁然开朗了,好似打开了天然的屏幕,是真实的镜头,不再是17寸电视显示的那道小窗口:首先跃入我眼帘的是那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城楼,有书本上的,有画上的,也有照片上的,更多的是电视上的,而现在,那城楼就耸立在不远处,那护城河,那华表柱,还有那神奇的毛主席画像,那显眼的红漆标语……一处处景观历历在目,我不由自主地驻足而望,恨不得将眼前的广场一下收进眼里,这绚丽多彩的广场,让我目瞪口呆着,在我举目眺望那飘扬的红旗时,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终于真实地见到了从童年就憧憬浮想的景象,我像个迷失路途的小女孩,只将眼光投注到广场上,万花簇拥,五彩斑斓,我很难想像这是冬日下的天安门广场,这里简直就是春的海洋。

冬天哪来的那么多鲜花,是纸花吗?

我的发问让几个姐妹笑弯了腰,行囊都扔在地上撒手不管了,只顾着大笑。胖婶笑得更欢,蹲在地上笑出了泪,冲我叫道:你这傻丫头,怎么跟婶子当年一样是个二百五,我那时候也以为是纸花啊!

她们的笑声让我无地自容,只好收声,将满脑子好奇暂且放下,无声地搜寻着自己印象中的景点。

步入广场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流,流淌起南腔北调的方言,闪光灯的闪烁下,人们都忙着找景点拍照。姐妹们可能来过很多次,并不像我那样东张西望,对那里的点点滴滴都饶有兴趣。我驻足在高大的英雄纪念碑旁,观望着对面的人民大会堂,我更多地将目光射向那杆旗帜下的哨兵,他笔直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雕塑似的,即便面对那么多摄影镜头,也不眨眼,训练有素的职业精神真让人敬佩。

她们陪在我身后,漫不经心地走着,又唠叨起在雇主家的琐事来,对她们来说,这样的话题是老生常谈,却总也念叨不完。她们所关注的是自身,是新一年即将面临的油盐酱醋,而对眼前的景色早已是熟视无睹了。

我望了望对面的天安门,很想近距离接触那张画像,看看究竟有多高。可面前都是栅栏,宽敞的马路上车流不息,那边更是人头攒动,像车流一样,流动不停。见我张望着马路对面的城楼,胖婶有点不耐烦了,说别看没几步远,过地道到那边很费劲,人太多。年轻的姐妹便又数落起胖婶来,说莲子来一趟多不容易,当年你胖婶在广场不也一样心急火燎的吗?胖婶没再吱声,大家跟着她拐进了通往城楼的地道。广场上的人流是分散的,很畅通,而地下人流很是缓慢,人们一个挨着一个,有点挤车的架势,只是人们不紧不慢地向前挪动,没有推搡,也没有叫骂。游客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时间都消磨在景物上,而乘客是要守时的,车不等人的。这群保姆挤在人群里,貌似游客,其实还是乘客身份,得赶时间尽快向雇主报到。

我现在的身份很另类,既不是游客,也不是乘客,属于边缘人,没有找到饭碗的边缘人,尽管如此,我这个边缘角色却想依赖这些景物来拉近自己和这座城市的距离,毕竟,从教科书上,我对这座城市有所了解,浮于表层,那也是一种积存发旧的画卷,现在展开来,跟现实相对照,加深固有的印象。

阿莲的故事 9(2)

好不容易出了地道口,再向右拐,沿着花坛旁宽敞的人行道,再次朝城楼方向蠕动。金水桥、华表柱、标语、画像越发清晰了。当我们随人流到达近前时,刚好碰上一群游人围在一个年轻的女导游身边,女导游拿着话筒正介绍着城楼:天安门在明朝原名叫承天门,取“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直到清朝顺治年间,才改为天安门的。又说到当年八国联军曾炮轰天安门,20世纪50年代政府维修城楼时,在西边的木梁上曾取出三颗未炸的炮弹。导游又手指门前两个石狮,说狮子的头部都向内侧歪,用意是守卫中部,西边狮子的腹上残留下一个小凹孔,那孔来历有两种说法:一是八国联军留下的枪眼,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年李自成在此处枪刺明朝将领时的痕迹。导游接着介绍起四个华表来,说每个重达四万多斤,听后让我吃惊。导游又指点西华表上面的那块残痕,上面修补过,说那也是八国联军炮轰的罪证。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毛主席画像,导游说那画像高达6米,吨重……

见我看得很仔细,听得很投入,胖婶终于耐不住性子陪我消磨时间了,说时候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吧,别让雇主怪罪不按时进门。导游的解说,深深吸引了我,没想到一座城楼演绎着那么多故事,画面上的完美景物却残留下历史的伤痕。我很想听下去,可见到姐妹们在胖婶的催促下,都有离开的意思,我也只好点头了。不能因为我耽搁她们返回的时间,我这是闲里找趣,她们的事才是正事。有个妹子问要不要照张快照,莲子好寄回家。胖婶直摇头说太贵了,以后有时间再来补上。我这才发现身旁那些架着相机给游客拍照的,很快就能拿到照片,感到太神奇了。一问价钱,自己也吐出了舌头,只好作罢。

又经过一番折腾,大家才回到了地铁口。这次大家要各奔东西了,说以后有事给雇主家打电话联系,并叫我放心,先跟胖婶走,等熟悉城市家务活后,她们会很快帮我找个雇主。就这样,一群刚才还哄笑不停的姐妹散开了,有几个说要去找公交车,省得转车,另外两个随我们一道到了地铁站台,结伴坐上地铁先走了。我跟着胖婶上了相反方向的地铁,也不知道这趟地铁要停落到何处,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的归宿又在何处?

胖婶带着我下地铁,出地道,到了地面又急匆匆找公交车。可能是上了岁数记性差,她走错了出口,没找到她熟悉的公交车站,急得满头大汗,在大街上乱找一通,哪有公交车站就往哪边跑,转过了好几个街口,身后的地铁站都没了影子也没找到。她忽然扔下背包,带着哭腔埋怨起我来说,非要上广场,这下好了,找不到北了,这可怎么得了?见胖婶慌了神,我也紧张起来,刚进城就迷了路,实在太可怕了。我很是愧疚,就说婶子你可以问路呀。胖婶摇头说,来北京好几年了,她一直都是在老乡家里做保姆,老乡是个孤寡老太婆,子女都在国外,胖婶平常跟老太太说的是家乡话,上菜市场买菜胖婶找的也是老乡的摊位,在北京除了跟老乡间有来往,她几乎与世隔绝,至今她还不会说普通话。

她问我会吗?不是读书好多年吗?普通话应该会吧。在我们那里,上学除了课堂上朗诵过语文课文,平常没说过普通话,朗诵和说话是两回事,我有生以来还没说过什么普通话。可眼下迫在眉睫,也只好硬着头皮来试一试。胖婶说,你就问怎么坐车到朝阳公园。行人一个个走过,我始终拿不出勇气呼出那别扭的普通话来。胖婶急眼了,骂我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气急败坏下,一屁股坐在街边,不理睬我了。我一下慌张起来,生怕她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向一个过路的中年女子打听朝阳公园的坐车路线。因为紧张,说话连我自己都没听明白,那女人白了我一眼,皱皱眉走了过去。胖婶见我开了口,忙站起身让我说慢点,家乡话速度太快。看来,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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