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有些愕然地看着朱老夫人。
见她没马上回来,老夫人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可记得你爹娘?”
宁儿脑中“嗡”了一声,旋即飞快地转动起来。她得理一理,认真计较起来,她现在可以理出四对爹娘来……
首先,在多数人眼里,她是从江都远赴京城探亲的表小姐,她的父母是朱老夫人庶妹的女儿女婿。
而对少数“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她是侯爷那位故友临终托孤,苦寻多年不得的女儿,生父获罪身死,而在民间被一对平民夫妻收养。
但只有侯爷、燕翎、春草等寥寥数人才知道,宁儿不过是生在井水坊、母死父不详的一介孤女……
宁儿在疾思中,竟还分出一缕心神,她忽地想到不管哪个身份,她好像都失去了自己的娘亲……
这样看来,老夫人问的,只会是侯爷为她胡诌的那个身世。
还好,还好,这一对父母,让她还能保持着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既然“失散十余年未得相见”,宁儿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她垂下脑袋,小声道:“宁儿真的不记得了。”
朱老夫人仍不死心,还欲追问,岫玉却轻声劝道:“奴婢记得侯爷说过,宁姑娘被那对夫妇收养了十年,走失时恐怕只有两三岁。”
她微微有些不忍道:“估计什么也记不得了。”
朱老夫人挥了挥手,颓然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难免想着,有些孩子两岁便能记事,想碰碰运气而已。”
宁儿低着头,一言不发……事实上,老夫人没问错人,她当真还记得两三岁的事情。
只是可惜,她所记得的事,断不是如今老夫人想知道的。
朱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又换了个方式问宁儿:“侯爷出府前,可曾同你说起过父母家事?”
香茗刚同她说过,宁儿今日外出,无非是侯爷想令她祭拜亡父母,以示不忘上恩。
宁儿好看的眉尖微微蹙起,这个问题,刚入府时侯爷就同她交待过,若有人问她生父母之事,只需要依言搪塞即可。
她的声音就初生的莺鸟,稚嫩而动听:“侯爷说与我父生前情同兄弟,好似一人。但先父身披罪瑕,至今未得昭雪。为着两相保全,暂且不令我知晓父姓母诲,待以后时机成熟,再行认祖归宗之事。”
其实沈崇彦说这话时,倒当真是怀着几分真心,当初为了掩盖宁儿的身份,不得已虚言为她矫饰了这个身份。但他到底存了一点私心,不愿意把谎言确凿到姓甚名谁,叫母亲当真把宁儿看作别人的孩子。
没想到,这话如今倒误打误撞,合了宁儿的心意。
得幸侯爷什么也没与她多说,叫她此刻不必在老夫人面前,对这对“爹娘”表现一番真情流露。
朱老夫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未尝不明白,崇彦并不想将孩子们牵扯进来。
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敌友未明,孤身在外,她的心里就好像烧着一把火,恨不得立刻封府查抄,将那背地里弄鬼之人捉住。
但崇彦千叮万嘱,这人背后定有黑手,若大张旗鼓地搜检,反容易打草惊蛇,让母亲千万忍耐,暗中慢慢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