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陶只得噤声,她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明白这时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抽抽噎噎地跪倒院中的青石板上去了。
她心中焦急不已,倒不是她与那福儿有什么交情,而是万一惹出什么祸事,夫人怪罪下来,恐怕第一个就要拿她开刀。
再如何焦虑,彩陶也只得暂且按捺下,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哄着沈如瑶洗漱休息。
好在这会儿,沈如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好歹出了点心头的恶气,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
虽仍然冷着脸,但到底听了彩陶的劝慰,勉强进了寝房。
又是折腾一通,总算将大小姐哄得歇下,彩陶这才悄悄退出寝房,她招一招手,另有个略年轻的侍女上前,她低声交待:“我离开一会儿,你先守着姑娘。”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后罩房中,取了风帽与斗篷,又提了盏羊角灯笼,从西面的角门出去了。
她在心中思忖,福儿还不到十岁,骨头都没长成,当真跪上一夜,便是不死也残了,必得寻一位主子解了她的罚。
若去求夫人,此时夫人正生小姐的气,知道后她必得更迁怒小姐,那自己这个背后“告状”的,就成了两面不讨好。
而此时老夫人早已歇下,就算没歇,今日也不能在这喜头上用这种事去打搅她老人家。
思来想去,满府中唯一能管又愿管这事儿的主子,恐怕只有他们的大少爷了。
拿定主意,她提灯照了照路,便快步朝着苍柏堂的方向去了。
此刻已至二更天了,偌大的侯府中,除了巡逻守夜的仆妇,再无一个人影,所幸路程不久,不过片刻功夫,她便隐隐看到苍柏堂前挂着的灯笼。
那守门的小子,竟看到有个姑娘,这大晚上的朝他们爷的院子走来,忙远远地问道:“姑娘留步,前头是大少爷的院子。”
彩陶站住脚,她揭开风帽,便朝他回道:“我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彩陶,有事求见成瑛少爷,还望通报一声。”
那守门的一听是沈如瑶院子里的大丫头来了,知道必有要事,应了声便回去通报。
可巧沈成瑛正在灯下夜读,一时兴来,正取了笔欲做画,突听妹妹贴身的侍女漏夜孤身前来,便料到必有急事,命人忙传了进来。
谁知彩陶进来就跪下请罪,哀求道:“奴婢自作主张,求大少爷原谅,实在是这事唯有求少爷出手了。”
说着一抬头,露出脸上痕迹犹在的掌痕,沈成瑛面色一沉,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统统说来。”
彩陶便将今日之事的前情后果,从花朝那日起,一五一十地交待给沈成瑛。越听到后面,他的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已是拂然色变:“胡闹!”
说着都没看一眼地上的彩陶,径直出门去了。
彩陶不由大惊,她来找大少爷,是指望他做主,开口赦了福儿的罚跪,可不是要挑唆得兄妹不和,让沈成瑛大晚上去寻姑娘的晦气。
她来不及多想,忙爬起身拔腿追了上去。
但沈成瑛年纪虽小,却身高腿长,步履飞快地朝着蕉桐院走去。
他心中莫名燃着一阵怒火,恼怒妹妹任性乖戾,如此视人命为儿戏,又恼火她为何总与宁姑娘纠缠,连带着娘亲也在祖母面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