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家庭!王鹏摇了摇头:“那么。你打算回家去看看么?”
“当然啊。”小周皱了皱小鼻子昂起头,“郭队不是说过么,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好歹现在我一个月挣得顶他们一年挣得还多,干嘛不会回去看看他们。”
这话说的,有斗气的意思吧?王鹏对于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和你父母,关系不是很好么?”
“还可以啦。”小周罕见地叹了口气,“就是心里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我爹妈一样。但是我姐姐对我还是很好的,两个弟弟我也只是抱过他们……”
另外一个问题:“你们家,这样算不算超生啊?”王鹏很怀疑。“好像现在政策还是一家一个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和我姐姐不能继承家产啊。”小周把身体靠在大巴车的座椅上,把腿蜷起来,“在老家要是没有儿子顶门立户。死了之后一辈子家产就要被村子里人都吃干净。这叫吃绝户。死了让人刨了绝户坟也是活该。所以爸爸妈妈不能不多生。不过我那个小弟弟我只是抱过两次,然后……”她耸了耸肩。“大弟弟比我小一岁,我姐姐比我大两岁。”
这算什么呢?王鹏对于这种明目张胆对抗国家政策的行为却也没办法可想:农村就是这样,没儿子就让人瞧不起,只要长辈一死,全村就来吃绝户,这种事情王鹏以前也听说过,但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地。
“那么,你弟弟今年也18了吧?”王鹏在车开动起来之后,问,“小弟弟也该10来岁了吧?”
“对。”小周望着窗外那似曾相识的风景,悠悠然然地低声说,“我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记得我……”
这样的爹妈,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王鹏从小周的这个角度上去看来,周家两个老家伙简直十恶不赦:好歹小周也是你们的亲姑娘,好歹也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一块肉,怎么就直接往精神病院一扔就置之不理呢!?
“不过镇里的罚款也是很多地,一年差不多要罚掉我们家3000多块。”小周说的这个价格还是七年前她进入精神病院时候的价格了,这让王鹏很叹息:“3000块,对你们这种家庭来讲,也是一种很大的负担吧?”
“那当然。”小周点了点头,“一年3000块,十年就是三万。我是我们家老二,我今年19岁,也就是说这3000块已经罚了19年了……”
这句话让王鹏大吃一惊:“19年?每年3000块?不是一次性罚过么?”
“一次性?什么一次性?”小周更惊讶,“你不知道超生罚款是每年都要罚的么?”
王鹏很茫然的摇摇头。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每年300块?”
“对,这是我的价格。”小周撇着嘴低声说,“我大弟弟5000块。”
好么。王鹏几乎不能想象这种情况在现实中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一个姑娘3000,一个弟弟5000,俩人加到一起一年就是8000块!他可听说过桂南那边是多么的穷山恶水,现在再加上那个小地,一年光是罚款就罚掉一万多,这日子还怎么活!
“所以我爸爸我妈妈也没时间去医院看我。”小周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们为了糊口还忙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去看一个早晚是人家地人的姑娘呢。”
也许,他们还想着就当没生过小周吧。王鹏看着窗外的起起伏伏叹息:不过与非这个名字倒真是不错,听着很有古典文雅色彩。
“这个名字,是院长给我起的。”周与非说地话总是这么不浪漫,“我在进医院以前,连户口都没有。哪来地名字。”
“那他们怎么叫你呢?”王鹏很好奇。
“二丫头。”小周摇了摇头,“等我进了医院之后,院长说他这里二丫头太多了,就从书上给我找了个名字,叫与非。先与后非。意思是何必有我。”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小小地身体显得那么柔弱,一点也看不出国安特务地气势,只有一个没了家的小姑娘的暗自伤悲。
“你家的那个村子,叫什么?”王鹏对于自己同事的家庭还是很关心的,“他们现在每年交这么多罚款,怎么活啊?”
“不知道。”小周摇了摇头。“我只是记得我有个家,但那个家是什么样子,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应该可以从精神病院地档案里查一下。王鹏对于周家现在的情况很好奇:“你们家人的样子,你还记得么?”
“想不起来了。”小周长长的叹了口气,表情上更加落寞,“我只记得我们家住的地方,叫营盘乡大洼村。但具体哪门哪户是我家,我不记得了。”
很……可怜地小姑娘。王鹏用右臂搂着小周的头揉了揉安慰她说:“但你现在回家去,绝对能吓你爹妈一跳,你信不信?”
“我信。”小周在王鹏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心情好了许多,“国安局的公务员,吓死他们也没见过。我跟你讲哦,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许就是乡长了。”
“乡长算个球啊。”王鹏笑了起来。“你没有侦察证不知道而已。我告诉你。我手里的这个侦察证能够调查处级副职副县级别,也就是8级公务员以下所有人等。 ”他从怀里把侦察证拿出来晃了晃。“不过对于你们家罚款这个事情,我是爱莫能助了。”他叹了口气,“只要人家拿出条文来证明每年罚款是规定,我就没治。”
“没关系。”小周摇了摇头,“我手里现在也有一些存款。如果可能地话,以后我帮他们交罚款就是了。”她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低声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女儿不是?”
从贵阳开车出来4个小时之后,王鹏和小周终于到了营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