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有些困惑,但当时还没往心里去。过了几天,新的怪事发生了。她起床后发现桌上的杯子里竟然有半杯水。可是她为了避免眼睛浮肿,晚上十点后从不喝水。
她吓得不轻,立刻去找物业看监控录像。但是这栋楼里有很多小公司,人员复杂,而且除了一楼大堂和电梯间,其他公共区域都没有覆盖监控,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
她看出物业经理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却根本不信她说的话,把她当神经质一样看待。
接下来的一周平安无事,她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灵异事件,让她彻底抓狂。
这天她醒来的时候,迷蒙间看到身边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她猛然惊醒,竟然看到了丈夫的脸。她尖叫一声滚到床下,半天才敢抬起头,看到了她和丈夫的婚纱照支在床上。她吓得直接打了110报警。
民警查看过她家门窗,都没有破坏痕迹,又耐心看了当天的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可疑人。最后民警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是不是对丈夫思念太深,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自己梦游拿了丈夫的照片放在床上。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可一没人身侵害二没财物损失,单凭床上一张婚纱照就想让警方立案,是绝无可能的。
民警走后,她却失眠了,整整失眠了一周。最后她看到镜子里眼眶深陷的自己,面盆里大把大把的头发,知道再这么熬下去自己就完蛋了。于是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开了抗抑郁药和安眠药。
吃上药以后,虽然她的精神状况没有好转,但好在夜里能睡着觉了,至少白天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去上班了。
但药物也有副作用,比如她开始做噩梦,同样的噩梦,反反复复。她开始对周边环境极度敏感,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她和心理医生说了自己的遭遇,心理医生每次都耐心听完她的倾诉,然后再向她解释这属于精神过度紧张,建议她去尝试健康的社交活动,以分散对丈夫的思念。
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她适应了吃安眠药入睡,抑郁也得到了缓解。唯一让她不满的是没有人真正愿意倾听她的声音,他们都只把她当成一项工作,只要能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问题解决掉就好了。
她害怕的是她明明看到了鬼,但是没人相信她说的话;她更害怕的是时间久了,就连她自己也慢慢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看到鬼。
就像现在,她明知道自己又看到鬼了,但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责备她:你怎么又开始疑神疑鬼了?你难道忘了因为抑郁症你已经业绩垫底一个月了,这个月再完不成指标连工作都保不住了。你都快活不起了,还有什么资格胡思乱想?
是啊。她天不亮要坐地铁去二十公里外的地方上班,等再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她每天靠711和各种外卖填饱肚子,从中汲取可怜的能量。她小心翼翼呵护着这些能量,再把它们仔细地分配到地铁、客户和老板身上,生怕哪天忽然不够了,自己就像耗尽电池的机器人栽倒在地。
她关上窗户,拉好窗帘,接着拿出一片安眠药。如果非要做梦的话,希望这次是部喜剧片。她暗自祈祷着,一口吞了下去。她现在必须赶紧睡觉,明天还有两个重要客户要见,她绝不能再为那些破事分神了。
况且,也许真的是自己没关紧窗户呢,那个把手最近总脱扣。
卧室里恢复了黑暗,不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黑洞洞的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颗红点,悬浮在半空中。就在这时,一连串闪电从窗帘透进来,照出了一个站在卧室门口的人影。
光亮很快被黑暗吞没,人影也重归于黑暗,只留下两颗红点,继续盯着睡梦中的余诗诗。
马烁看着两颗红点变成四颗红点,再变成十二颗,红点慢慢发出蓝光,跳动起似有似无的火苗。早点铺老板又添了一块蜂窝煤,然后把水壶架到煤炉上。
马烁从小就被禁止接近煤炉,更不用说像其他住胡同的小孩半夜被父母赶起来给炉子添煤了,因为他姥姥就是烧蜂窝煤中毒去世的。
惨白的灯光照在马烁清秀的脸上,值班一宿没睡的他神情有些疲惫,唇边冒出青色的胡茬。他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呼出淡淡的哈气。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味道,电闪雷鸣了两夜以后,这座城市终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春雨。
他吃着第一锅的鲜虾馄饨和油条,远处传来北京站整点报时的钟声,现在是凌晨五点,一天中气温最低人最脆弱的时候。
他九年前从东城刑侦支队下放到东部队。上个月,也就是春节后,他的老搭档牛卫平和前任队长一起退休。新任队长还没到任,所以他的新搭档和工作也没人安排。这段日子他跟着各组上日勤备班,干些打下手的活。
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马烁就会失去办案的机会,办不了案就立不了功,立不了功就升不了职,这在刑警眼中是1+1=2的基本道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种孤立,但马烁不这么想——因为就算他这么想也无法改变现状。
马烁扫二维码付了钱,这东西普及之前老板总是拒绝收钱。马烁不像焦闯那帮中年人一样能心安理得吃免费早点,他更讨厌他们因为摊煎饼的大姐因为不给他们优惠说人家不开窍。